来,早已刻入骨髓。
他伸出手,想抓住眼前人,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的月光。
飞霞的身影在月光下开始变得稀薄,如同水墨画被清水晕染开去,那素白的衣裙边缘泛起微光,点点消散。
“先生珍重……”
她的声音也缥缈起来,带着最后的眷恋与祝福,如同风中游丝,“勿以飞霞为念……你前程远大……”
“不!
飞霞!”
张生失声痛呼,踉跄着扑向她消失的位置。
然而,那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月光,空荡荡地洒在地上。
唯有案头那面铜镜,不知何时竟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
他颤抖着手拿起铜镜,用衣袖用力擦拭,镜面复又清晰,却只映出他自己那张布满泪痕、失魂落魄的脸。
殿内死寂,浓得化不开的悲怆与失落将他彻底淹没,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走了魂魄。
他颓然跌坐在地,将头深深埋入臂弯,肩头无声地剧烈耸动起来。
那面冰凉的铜镜,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硌得掌心生疼,成了这五年奇缘唯一的、冰凉的证物。
十五载光阴,弹指而过。
昔日荒寺寄居的落魄书生张于旦,如今已是新科进士,奉旨赴任闽中。
官船沿江而下,两岸青山如黛。
这一日,船队行至卢溪地界,泊岸暂歇。
卢溪县令乃张于旦同年,闻讯早早率本地乡绅名流于码头迎候,场面甚是热闹。
接风宴设在临江的望江楼。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张于旦官袍在身,举止端方,应对得体,眉宇间已无当年古寺中的孤寂青涩,只余下宦海沉浮磨砺出的沉稳。
县令殷勤劝酒,又指着席间几位年轻后辈才俊,一一引荐。
当介绍到本城卢老员外之女时,张于旦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整个人却如遭定身法般僵住了!
那卢小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鹅黄衫子,明艳照人。
令张于旦如遭雷击的,并非她的容貌,而是那眉梢眼角的轮廓,那顾盼间的神采,尤其是那挺直如松、隐含英气的站姿——竟与十五年前月下荒园中,教导他拉弓引箭的鲁飞霞,如出一辙!
甚至连她微微抿唇时嘴角那抹倔强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张于旦手中酒杯微倾,几滴清酒溅落在绯红的官袍上,洇开深色印记。
他浑然不觉,只觉一股滚烫的血流直冲头顶,耳边丝竹喧嚣瞬间远去,眼前只剩下那张酷似故人的脸。
心口处沉寂了十五年的地方,骤然被这惊涛骇浪般的熟悉感狠狠撞击,痛楚与狂喜交织,几乎令他窒息。
“张大人?”
县令见他失态,关切询问。
张于旦猛地回神,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妨,酒烈了些。”
他重新举杯,目光却再也无法从那位卢小姐身上移开。
席间言笑晏晏,他心中却如沸水翻腾,一个念头疯狂滋长:是她!
一定是她!
飞霞转世投生于此!
宴席一散,张于旦便迫不及待寻了个由头,私下拜会卢老员外。
老员外见新科进士、朝廷命官亲临,受宠若惊。
张于旦寒暄数语,便状若无意地将话题引向卢小姐:“方才席间得见令嫒,风姿卓然,更难得眉宇间隐有英气,想是自幼教养不凡?”
卢老员外捻须笑道:“大人谬赞了。
小女名唤云裳,说来也奇,自小不喜女红针黹,倒是对骑马射箭颇有兴趣。
幼时还缠着家中护院学过几日,箭术竟有模有样,下人们都说她天生有股子将门虎女的劲头儿。”
“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