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身边浮现,那三个恶汉是被那影子吓走的。”
“影子?”
云岫脸上血色尽褪,身体猛地一颤,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指节泛白,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什……什么影子?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感觉到……公子,你……你别吓我……”
她如同受惊的小鹿,无助地蜷缩起身体。
见她如此反应,柳明璋心知再问下去只会徒增她的恐惧,连忙安抚道:“许是在下失血过多,眼花了。
姑娘莫怕,歹人已走,这里很安全。”
他转移话题,“姑娘方才说,你是琴师?不知可否……让在下见识一下姑娘的琴?”
他对那能散清凉气息、似乎还有疗伤奇效的古琴充满了好奇。
提到琴,云岫紧绷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如同抚摸最亲密的伙伴,轻轻抚摸着怀中油布包裹的琴身,点了点头:“嗯。
它叫‘幽泉’。”
她摸索着,一层层解开湿漉漉的油布。
油布褪去,一张古琴显露真容。
琴身并非寻常桐木,而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墨玉般温润的乌木,木质细腻致密,流转着内敛的幽光。
琴身线条流畅古朴,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只在琴尾处,以极其古拙飘逸的篆书刻着两个小字——“幽泉”
。
琴弦根根晶莹,如同月下凝结的冰蚕丝,散着清冷的光泽。
整张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意和灵韵,仿佛沉淀了千年岁月。
最奇特的是,当它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那股清冽的凉意更加明显了,仿佛在炎炎夏日置身于一眼寒潭之畔。
“好琴!”
柳明璋虽不善琴,但精于书画,对器物之美有着敏锐的感知,忍不住由衷赞叹,“此琴绝非凡品!
难怪姑娘视若性命。”
云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虚幻的微笑,指尖温柔地拂过冰冷的琴弦:“幽泉伴我多年,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语气中带着深深的依恋与落寞。
柳明璋看着她与琴之间那种近乎血脉相连的羁绊,心中莫名一软。
他起身,从灶上瓦罐里倒出半碗温热的米汤,又找出两个粗面饼子,递到云岫手中:“姑娘想必饿坏了,先垫垫肚子。
寒舍简陋,只有这些粗食。”
云岫确实饥肠辘辘,感激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却难掩急切。
柳明璋看着她,心中盘算。
这姑娘来历成谜,目盲柔弱,又身怀异宝(那张古琴显然不凡),还被人追捕……留她在身边,恐怕后患无穷。
但此刻风雨未歇,她又无处可去,自己若将她拒之门外,与禽兽何异?罢了,先安顿下来,待天明雨停,再作计较。
他将自己唯一的床榻让给云岫,自己在堂屋角落铺了些干草,和衣而卧。
肩上隐隐作痛,庙中那惊鸿一瞥的冰冷虚影更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让他辗转难眠。
而里屋,云岫躺在陌生的床铺上,紧紧抱着幽泉琴,亦是心潮起伏,惊惧与迷茫交织。
沉璧湖的风雨,拍打着听竹小筑的茅檐,也拍打着两颗同样不安的心。
接下来的日子,云岫便在听竹小筑暂住了下来。
柳明璋肩伤未愈,无法作画,便专心照料这个意外闯入他生活的盲女。
云岫虽目不能视,却异常聪慧灵巧,很快便熟悉了小屋的布局。
她摸索着帮柳明璋煎药、收拾简单的家务,动作从开始的笨拙到渐渐流畅。
她性情沉静如水,话不多,常常抱着幽泉琴,静静坐在湖畔柳树下,空洞的眼神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身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孤寂与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