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开开门吧…奴家…奴家避避雨…”
茅十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破屋在村尾,离乱葬岗不远,平时就少有人来,更别说这种鬼天气。
一个孤身女子?他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恐惧攫住了他。
他不想开门,可那幽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种凄楚的哀求:
“求您了…奴家…奴家冷…雨好大…奴家…只想避避雨…”
或许是那声音里的无助触动了他心底某处残存的恻隐,或许是屋外的风雨实在太大,茅十八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拔掉了那根并不牢靠的门闩。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狂风猛地推开一道缝隙。
惨白的电光撕裂黑暗,瞬间照亮了门外。
茅十八只觉得一股阴冷彻骨的寒气夹杂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淤泥深处腐烂水草般的味道扑面而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门外站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衣裙,湿漉漉地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得近乎嶙峋的轮廓。
长长的黑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水草,一绺一绺地黏在惨白如纸的脸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浑浊的泥水。
她的脸异常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水幕,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清晰地透过湿的缝隙露出来,直勾勾地盯着茅十八。
那眼睛极大,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瞳仁却是极深极黑的,空洞得没有一丝光亮,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面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绝望和一种冰冷的怨毒。
最令茅十八头皮麻的是,这女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用同样破烂湿透的粗麻布包裹着,形状狭长,约莫三尺来长,被雨水浸透后,沉甸甸地坠着,麻布边缘渗出的液体,在惨白的电光下,竟隐隐泛着一抹不祥的暗红色!
茅十八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就要把门关上。
“好心人…”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空洞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雨的执拗,“奴家…并非歹人…只是…只是身无长物…想求您…帮个忙…”
她的目光越过茅十八的肩膀,落在他身后空荡荡、家徒四壁的破屋里,那双死寂的黑瞳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
“奴家…生前…还有些积蓄…”
她幽幽地说,声音飘忽不定,“埋在…城西…十里坡…老槐树下…第三块青石板下…是个…黄杨木的匣子…”
茅十八的心猛地一跳。
积蓄?黄杨木匣子?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被惊惧和一种难以抑制的贪婪点亮。
“只要…您肯帮奴家…将这副骸骨…”
女子微微抬了抬怀中那湿透沉重的包裹,麻布缝隙间那股子阴寒的腐水气和淡淡的血腥味更加清晰,“寻一处…向阳的高坡…入土为安…莫要…莫要再让她…泡在这…冰冷污浊的泥水里…”
她顿了顿,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死死锁住茅十八,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
“那…匣中之物…便…全数…赠与…恩公…权当…酬谢…”
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映得女子惨白的脸和怀中那渗着暗红液体的包裹更加诡异。
雷声轰隆而至,震得茅屋簌簌抖。
茅十八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恐惧和贪婪如同两条毒蛇,在他心里疯狂撕咬。
城西十里坡?老槐树?黄杨木匣子?那里面会是什么?金银?珠宝?有了钱,他就能熬过这灾年,甚至…甚至能买几亩好地!
他看着门外女子那鬼气森森、湿漉漉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这四面漏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破屋,一股豁出去的狠劲猛地窜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