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骸,要将他拖入无底深渊!
“啊!”
陈慕云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大口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攥紧了左手。
掌心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还有一丝细微却钻心的刺痛——是那枚暗红色的玉扣!
它仿佛在梦中也在吸食他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极其轻微的声响,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叮…咚…叮…咚…
如同山泉滴落幽潭,又似冰凌敲击寒石。
清冷,空灵,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与哀伤。
是琵琶声!
陈慕云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循声望去!
断墙之外,清冷的月光如霜如雪,洒满荒凉的山坡。
在那片银辉之中,一个窈窕的白色身影背对着他,静静地坐在一块光滑的山石上。
她身姿曼妙,白衣胜雪,在月光下仿佛透明。
一头乌黑的长如瀑般垂落。
她的怀中,抱着一把修长的、通体流转着月华般温润光泽的琵琶。
那琵琶的轮廓,那流畅的弧度……竟与当年石室中那把森然的白骨琵琶,惊人地相似!
只是材质不再狰狞,而是温润如玉,流转着清冷的光晕。
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指,正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拨动着琴弦。
没有复杂的旋律,只有单调而重复的几个空灵音符:叮…咚…叮…咚…
每一个音符落下,都仿佛敲在陈慕云的心尖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想喊,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不出丝毫声音。
他想逃,身体却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只能睁大了那双布满惊恐的浑浊眼睛,死死地盯着月光下那个抚琴的白色背影。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他惊恐的目光。
琴音,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来。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她半边脸颊。
那容颜……清丽绝伦,眉目如画,正是当年陋室之中,助他改命登科的胡玉娘!
只是,那张脸上再无丝毫人间烟火气,只有一种非尘世的、冰冷的空灵。
她的眼睛,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着陈慕云惊恐扭曲的面容,眼神里,是一片万古不化的、悲悯又漠然的死寂。
她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弧度。
然后,她抱着那把月华流转的琵琶,身影如同融入月光的轻烟,无声无息地淡化、消散……只留下满地清冷的月华,和那单调空灵的琵琶余韵,依旧在陈慕云的耳边、在他的灵魂深处,幽幽地回荡:
叮…咚…叮…咚…
陈慕云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断壁之下,浑身筛糠般颤抖。
他死死地攥着左掌心的玉扣,那暗红的死物冰冷刺骨,仿佛在吸食他仅存的热量。
他失神地望着那女子消失的虚空,口中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意义不明的低哑声音。
月光照在他沟壑纵横、写满无尽恐惧的脸上,也照亮了他左手紧握的拳缝中,那抹不祥的暗红。
荒山寂寂,冷月无声。
只有山风呜咽,如同无数冤魂的叹息,在断壁残垣间盘旋不去。
那若有若无、冰冷空灵的琵琶声,似乎也融入了这呜咽的风中,再也分不清是真是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