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作响,只剩下白无常那温润如毒酒的声音在回荡:“转嫁于他人之肩…转嫁于他人之肩…”
王屠夫那青灰的脸,那双惊愕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逃也似的奔回自己那间骤然变得阴冷死寂的土屋,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到地上,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原来这“续命”
,竟是如此血腥的代价!
恐惧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着李三郎的心。
然而,第一个月的朔日(初一),还是如期而至。
月华惨淡,夜半三更。
李三郎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用破旧的棉被将自己紧紧裹住,牙齿咯咯作响。
油灯早已熄灭,屋内一片死寂。
忽然,那熟悉的、令人骨髓冻结的阴冷气息再次弥漫开来。
惨绿的光晕无声无息地亮起,将土屋染成鬼蜮。
白无常那素白的身影,如同月光凝结的鬼魅,悄然立在炕前,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温润无害的笑意。
他手中托着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是沉郁的暗青色,不知是何材质,散着陈旧纸张和墓穴泥土混合的腐朽气味。
“三郎,”
白无常的声音轻快得如同问候老友,“‘阴阳契’运转,需以生者血印为引,引动生死簿之力,方能维系你这‘借来’的阳寿流转不息。
此乃天道之规,莫要迟疑。”
他修长惨白的手指优雅地翻开那暗青色的簿册,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扭曲古怪的字符,如同无数挣扎的虫豸。
其中一页上,赫然印着李三郎那个暗红刺目的指印,旁边一行细小的血字正出微弱的、不祥的红光。
“签…签谁?”
李三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撕裂。
白无常笑而不答,只是将簿册又往前递了递,那页上的血印红光似乎闪烁了一下。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轻轻扫过李三郎惊恐的脸。
李三郎明白了。
他成了这恶毒契约的奴隶,白无常是那索债的阎罗。
他颤抖着,再次咬破指尖。
这一次,眼前闪过王屠夫青灰的脸。
他闭上眼,心中闪过村头那个总爱占小便宜、偷过他田里几个瓜的老光棍刘二的脸。
血指印按落在那冰冷的簿册上,如同按在烧红的烙铁上,带来灵魂灼烧般的剧痛。
白无常满意地合上册子,身影连同惨绿的光晕,一同隐没在黑暗中。
次日,村头传来消息:老光棍刘二,昨夜在自家破屋里,好端端地一头栽倒在灶台前,气绝身亡。
死状与王屠夫一般无二,青灰的脸,圆睁的眼。
噩梦就此循环。
每逢朔望之夜(初一、十五),白无常必然准时出现,手持那本索命的暗青簿册,带着温煦如毒的笑容,索要新的血印。
李三郎的恐惧在堆积,良心在日夜煎熬中逐渐麻木。
他开始如数家珍般在心底盘算:村尾那个曾与他争过田埂、骂他绝户的张老倔?东头那个吝啬刻薄、放印子钱逼死过人的赵财主?甚至…是那个总在背后嚼他舌根、说他痨病鬼晦气的远房表婶?每一次按下血指印,都伴随着一个熟悉或不那么熟悉的名字从这世上突兀地消失,留下一具青灰僵硬的尸体和一片惊恐的哭嚎。
为了安抚内心的恐惧和那日益深重的负罪感,李三郎开始疯狂地散财。
他变卖了家里仅有的几亩薄田,又贱卖了祖上传下的、早已朽坏的几件旧家具,换得些许铜钱。
他拿着这些钱,买来香烛纸马,颤巍巍地爬到后山,在他父母那两座荒草萋萋的土坟前,点燃香烛,焚烧纸钱。
纸灰被山风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