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暗褐色的血污。
柳含章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卷染血的手稿取出,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着叶慕秋最后的气息。
然后将自己的外袍仔细盖在叶慕秋身上,遮住了那张苍白冰冷的脸和那恐怖的伤口。
“叶兄……安息吧……”
柳含章哽咽着,捧起冰冷的泥土,一捧,又一捧,覆盖在那具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会指点他文章的身体上。
泥土落在麻衣上的声音,沉闷得令人窒息。
直到小小的坟茔隆起,柳含章才停下。
他跪在坟前,对着那株沉默的老槐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沾满了泥土。
“叶兄,救命之恩,含章永世不忘!
若有来生,结草衔环以报!
今日……含章……还要去赶考……不能在此久留……”
他泣不成声,从书箱里翻出秃笔,又寻了块还算平整的石片,用尽力气,想在上面刻下“义友叶慕秋之墓”
几个字。
可笔秃石硬,只留下几道歪歪扭扭、模糊不清的划痕。
他颓然放弃,最后看了一眼那堆新土和老槐树在夜色中模糊的轮廓,狠狠抹了一把脸,捡起书箱,踉踉跄跄地冲进了无边黑暗的山道。
背影仓惶绝望,如同丧家之犬。
坟前,只剩下那卷染血的枯黄手稿,被他遗忘在了冰冷的泥土上。
夜风吹过,掀动书页一角,出沙沙的轻响,如同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柳含章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无边黑暗和刺骨恐惧中挣扎前行。
叶慕秋惨死的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脑海:喷涌的鲜血,空洞的眼神,冰冷的身体……还有那柄嵌入骨肉的鬼头大刀!
每一次回想,都让他胃里翻江倒海,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匪徒狰狞的笑声、山风呜咽的悲鸣,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恐怖之网,将他死死缠住。
他不敢停,不敢回头,更不敢去想那片新坟和老槐树。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省城!
贡院!
考!
必须考!
叶兄……叶兄是为了护他才死的!
他不能辜负!
他要用那金榜题名,来祭奠叶兄的在天之灵!
这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燃着他最后一点生志。
不知走了多久,摔了多少跤,当他终于看到省城巍峨的城墙轮廓时,整个人已如同从地狱里爬出。
衣衫褴褛,满面泥污血垢,眼神涣散,嘴唇干裂出血。
守城的兵丁见他这副模样,差点当成流民乞丐赶出去。
柳含章哆嗦着掏出早已被血泥浸透的路引和考牌,嘶哑地喊着:“赶考……我是秀才……赶考……”
兵丁查验无误,虽嫌恶地皱眉,还是将他放了进去。
省城繁华喧嚣,车水马龙。
可这一切落在柳含章眼中,却如同隔着一层灰暗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叶慕秋那双失去神采的空洞眼睛,似乎无处不在,冷冷地注视着他。
他找了一家最便宜、最靠近贡院的破旧客栈,一头栽倒在散着霉味的床铺上,人事不省。
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被噩梦反复折磨。
梦里尽是喷涌的鲜血、冰冷的身体和匪徒的狞笑。
醒来时,离乡试开考只剩最后一天。
柳含章挣扎着爬起,强迫自己洗漱,吃下一点硬如石头的干粮。
他打开书箱,想临阵磨枪,翻看那些熟悉的经卷。
可往日清晰的字句,此刻在眼前却如同扭曲的蝌蚪,无论如何也钻不进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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