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冰凉的物事,如同被风吹落的露珠,从她消散的虚影中轻轻坠下,无声地落入了陈砚下意识摊开的掌心。
光芒大盛。
堂屋彻底亮堂起来。
桌上,那幅“鸳鸯戏水”
的红绸绣样,在晨光下焕出一种沉静内敛的光彩,上面的丝线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煤油灯早已熄灭,只余下一缕淡淡的烟气和满室书墨的旧香。
陈砚依旧僵立在原地,仿佛一尊石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
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小小的、触手冰凉的玉扣。
玉质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细腻,只是蒙着一层淡淡的、仿佛井水浸泡过的青气。
玉扣小巧玲珑,雕工却极为精致,是一只尾相衔、栩栩如生的盘螭(螭龙)。
螭龙身躯盘绕,线条流畅有力,鳞爪清晰可辨,龙微昂,透着一股子灵动和古意。
玉扣边缘被打磨得极其圆润光滑,中间穿着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孔洞,显然曾经是缀在衣物上的饰物。
冰凉的玉扣紧贴着陈砚温热的掌心,那沁骨的凉意却奇异地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而像一股清冽的泉流,缓缓注入他因目睹奇景而激荡的心湖,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笃定。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摩挲着那枚玉扣,感受着螭龙盘绕的纹路,仿佛能触摸到一段被时光尘封、却依旧温润的过往。
窗外,雨过天晴。
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纯净通透的瓦蓝。
巷子里传来早起小贩悠长的吆喝声,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着晨光,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
新的一天,带着鲜活的人间烟火气,生机勃勃地开始了。
陈砚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晨光瞬间涌入,有些刺眼。
他眯起眼,望向巷子深处。
那间紧闭了十年、黑洞洞的“云裳记”
铺面,依旧沉默地矗立在那里,门楣上的旧匾在晨光中显得愈模糊不清。
然而,不知是光线的错觉,还是心境的变化,陈砚却觉得那铺子似乎少了些阴郁,多了几分被时光温柔抚慰后的沉静。
或许,那口幽深的古井,从此也能真正安眠于青苔之下。
他低头,再次凝视掌心那枚小小的、温润的玉扣。
它静静地躺着,冰凉依旧,却不再有井底的阴寒,反而像一颗沉睡的星辰,带着跨越生死的余温。
晨风拂过巷子,带着新生的暖意。
陈砚将掌心合拢,将那枚小小的冰莲紧紧握住。
他抬头,望向澄澈如洗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清冽的空气。
巷子里,孩童的嬉笑声由远及近,清脆悦耳。
他转身,轻轻掩上身后的门。
那扇门隔绝了老宅的旧日尘埃,也仿佛轻轻掩上了一个属于过去的、凄美而执拗的传奇。
掌心那点冰凉的触感,如同一个无声的印记,提醒着他昨夜并非幻梦。
他迈开步子,沿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向巷外走去,步履比往日多了几分沉静与笃定。
新的一天开始了,阳光刺破云层,将巷子尽头那间沉寂的“云裳记”
铺面,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暖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