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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推开耳房的门,正撞见父亲赵满蹲在粮铺的角落里,借着月光翻看他刚誊好的文书。
赵满的棉袄上还沾着渭北的泥土,显然是刚从乡下赶过来的。
他手里捏着那件给赵壮做的新棉裤,针脚又密又匀,是赵母连夜缝的。
“壮儿,”
他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田埂上的寒气,“这爵爷可不是好当的。”
赵壮挨着他蹲下来,往父亲手里塞了个热饼:“爹,您咋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给你送冬衣。”
赵满咬了口饼,目光落在竹简上的“百石”
二字,“你爹我种了一辈子地,知道‘爵’字重千斤。
当年你哥在战场上拼了三次命才得‘公士’,左胳膊上挨了一箭,至今阴雨天还疼。
你这算盘一响就有了,旁人能服?”
他说的是实情。
前几日赵满去县城赶集,就听见有人在酒肆里骂:“商贾之流,唯利是图,也配与军功同爵?怕是用了什么偷奸耍滑的手段!”
当时他气得差点掀了人家的桌子,又转念一想,空口白牙争辩没用,得让事实说话。
赵壮却笑了,指了指窗外。
夜色里,西市的灯火星星点点,隔壁张屠户的肉案还没收拾,案板上方挂着盏灯笼,隐约能看见贴着的几张税单,红泥手印打得清清楚楚。
“爹您看,张屠户今早把税单贴在了肉案前,说要跟我比一比谁先得爵。
新法说了,商税也是国用,咱纳的税够数,凭啥不能得赏?”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带着几分认真:“再说,有了这爵,粮铺进货能走官路,不用再绕那些偏僻小道,节省三天路程;遇着关卡不用再给小吏塞钱,一年下来能省二十多石粮;将来给哥在咸阳置房,也能按爵户算地,比普通民户多三分。
这都是实打实的好处,不是虚头巴脑的名声。”
赵满没说话,只是默默翻看着儿子的账册。
竹简上记着每次收粮的地点、价格、损耗,连雨天淋湿了多少斤谷、晒谷时被鸟雀叼走了多少,都一笔一笔记着。
他突然想起赵壮刚开粮铺那年,为了收一批便宜的新麦,跟着商队走了七天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