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兵书与河西风
烛火在青铜灯盏里轻轻跳动,将营帐内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蒙恬跪坐在案前,脊背挺得笔直,指尖捏着一支狼毫笔,正往竹简上添注。
案上摊开的《孙子兵法》已被他翻得边角微卷,每一枚竹简上都布满了细密的墨痕,有的是对兵法要义的注解,有的是结合秦军阵法的推演,连“兵者,诡道也”
那一句旁,都画了个小小的秦弩图样——弩臂上还特意刻了两道痕,那是秦军制式弩机特有的标识。
帐帘被夜风掀起一角,带进些微凉意,混着塞外特有的沙尘气息。
蒙武大步走进来,玄色铠甲上还沾着未拂去的沙粒,甲片碰撞出清脆的“咔嗒”
声。
他刚从汾水对岸的哨所巡查回来,连甲胄都没卸,便先绕到了儿子的营帐。
目光扫过案上层层叠叠的竹简,再落到蒙恬专注的侧脸——少年眉心微蹙,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紧绷的下颌线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慰:“这么晚了还在看兵书,倒是比为父当年用功些。”
蒙恬闻声抬头,烛火映在他眼底,亮得像淬了光的寒铁。
他连忙放下笔,起身时因跪坐太久,膝盖微微麻,却仍稳稳行着礼:“父亲回来了。”
见蒙武的目光落在竹简上,他又上前一步,指着“兵势篇”
里的批注解释:“今日在演武场看老兵们练‘雁行阵’,总觉得右翼的弩兵与左翼的长戟兵衔接得太慢,若遇魏人突袭,怕是会出破绽。
便想从兵书里找找调整之法,方才刚在这记下两种推演。”
蒙武走上前,弯腰拿起一枚刻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的竹简,指尖摩挲着上面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早年军中工匠手工雕刻的,边角已被岁月磨得光滑。
他语气沉了些,带着久经沙场的厚重:“兵书虽好,却也要结合实战,不可死读。
当年你祖父随穆公出征崤山,晋人故意示弱,把主力藏在峡谷两侧。
若是只照着兵书里‘十则围之’的道理硬冲,怕是整个秦军都要折在那峡谷里。
最后还是你祖父察觉晋人炊烟不对——若真是溃兵,哪来那么多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