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北地郡移来的,连石头的纹路都仿着阴山的模样。
开园那日,将军请了许多曾与他一同戍边的老兵。
老兵们拄着拐杖在“阴山”
下走着,看到山坳里那几株沙棘,忽然就红了眼眶——那是他们在边关常吃的野果,没想到竟能在咸阳城里再见。
“将军,这沙棘……”
一位老兵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摘一颗。
将军按住他的手,声音有些沙哑:“留着吧,让城里的娃娃们瞧瞧,咱们守着的地方,原是有这般好东西的。”
没过多久,郡县里的富贵人家也动起了造园的心思。
临淄的盐商在自家院子里挖了个仿着淄水的池塘,岸边种满了秦国的苜蓿;邯郸的冶炼世家,竟在园子里用废铁铸了座假山,上面爬满了从秦国传来的牵牛花。
这些消息传到咸阳,丞相府的幕僚们在园子里的凉亭里聚着,看着池中倒映的流云,忽然觉得,这造园的事,原比他们想的更有意思。
入夏的时候,咸阳城里出了件新鲜事。
城南的一户平民百姓,竟在自家的小院里搭了个葡萄架,架下挖了个一尺见方的小水池,池子里养着两条从渭水捞来的小鱼。
街坊们都笑他跟风,他却不恼,每日里拾掇完地里的活计,就搬个小马扎坐在葡萄架下,看着小鱼在池子里游来游去,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事传到宫里,秦王听了竟来了兴致,特意带着侍从去了那户人家。
葡萄架下的阴凉里,秦王看着那方小小的水池,忽然问户主:“你这园子,比得过丞相府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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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主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搓着手上的泥笑道:“比不过,比不过。
可小人觉得,这葡萄是自家园子里长的,鱼是渭水里捞的,看着心里踏实。”
秦王听了,忽然大笑起来。
他指着那葡萄架对身边的大臣们说:“你们瞧,这才是秦国的园子。
不必非要搬来楚地的石头、越国的水,自家的草木,原也能长出好景致。”
从那以后,咸阳城里的造园之风渐渐变了味道。
匠人们不再一味地搬运外地的奇花异石,而是学着把秦国的草木山石琢磨出花样来。
有人用关中的黄土堆出了骊山的轮廓,有人把渭水的鹅卵石铺成了星河的模样,还有人在园子里种满了秦国的五谷,秋天一到,金黄的稻穗在风里摇着,竟比任何奇花异草都好看。
秋分那日,秦王在章台宫的后花园设宴,邀请了各国的使者。
那后花园原是片荒地,秦王让人种上了秦国的黍稷,又挖了条浅浅的水渠,引来渭水环绕其间。
席间,秦王指着田埂上的一株枣树说:“诸位请看,这枣树是老秦人的果树,当年秦襄公迁雍城时,先祖们就带着它的种子。
如今在这园子里,它结的果子,不比任何珍果差。”
楚国使者望着那挂满红果的枣树,又看了看远处用关中青石砌成的亭台,忽然起身拱手道:“大王所言极是。
楚有云梦,秦有渭川,原是各有各的景致。
只是秦国的园子,多了几分实在气,倒比楚地的烟水更让人难忘。”
秦王听了,朗声大笑。
笑声穿过黍稷田,惊动了水渠里的游鱼,也惊动了远处正在夯土的工匠。
那些工匠是从各国来的,如今都在秦国的园子里找到了营生。
他们学着用秦国的手艺,造着带着各国味道的景致,日子久了,竟也分不清哪些是秦地的本色,哪些是他乡的风情。
暮色降临时,宴席散了。
各国使者沿着水渠往宫外走,月光洒在水面上,映出岸边的芦苇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