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秋仓
一、仓廪实
栎阳南门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间悬着个铁皮喇叭。
卯时三刻,铁皮被木槌敲得哐哐响,县吏的嗓门裹着寒气穿透薄雾:“各里正带户长,去西仓核粮——”
赵二牛把最后一捆粟米扛上牛车时,掌心的冻疮裂了道血口子。
他往手上啐了口唾沫搓搓,哈出的白气里混着笑:“婆娘,咱这牛车装得比去年多两成!”
车旁的妇人正用破布擦着陶瓮,瓮沿还沾着上月做的粟米糕渣:“别光顾着乐,听说今年评上‘上农’,赏的布帛够给娃做件新棉袄。”
西仓外的空地上,二十辆牛车排成长队。
穿粗麻短打的农夫们互相打量着粮车,有人拍着赵二牛的车帮:“二牛哥,你这粟米颗粒饱满,定是上农跑不了。”
他嘿嘿笑答:“李老三,你家那三亩水浇地,收成能差?”
正说着,人群忽然静了,卫鞅带着几个官吏从粮仓里出来,玄色官袍下摆沾着草屑——他刚在仓里翻查了三车粮。
“按新法,”
卫鞅的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场院瞬间安静,“亩产三石者为上农,赏布二匹、粟五斗;不足一石半者为下农,罚徭役十日。”
他身后的文吏开始唱名,赵二牛听到自家名字时,手心里的血珠滴在车辕上,洇成个小红点。
“赵二牛,亩产三石二斗,上农!”
妇人捂着嘴没敢哭出声,去年他们刚从魏国逃来时,身上只有件单衣,如今不仅分了田,竟还能得赏赐。
当官吏把两匹靛蓝粗布递过来时,赵二牛忽然跪地磕头,额头撞在冻土上咚咚响:“谢左庶长!
谢新法!”
人群里爆出喝彩,却有个尖细嗓子混在其中:“赏得再多有啥用?听说官府要把粮食运去边境喂兵,冬天咱照样挨饿!”
赵二牛抬头,看见个穿绸缎的汉子正往人群外挤,那身料子在农夫堆里格外扎眼。
二、谣言起
甘龙的门生杜挚把狐皮袄领子竖到耳根,匆匆走进太傅府。
书房里,甘龙正对着一幅《秦地农桑图》出神,案上的青铜爵里飘着药味——他这几日总说心口闷。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