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日头把青石板路烤得烫,周美丽的碎花围裙兜着半袋没拆的薄荷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戳出细碎的影子。
玻璃门内的风扇“吱呀”
转着,卷着货架上“龙丰红烧牛肉面”
的海报边角晃啊晃,她盯着门外那辆停在老槐树下的银灰色轿车,喉结动了动——车牌照是城里的,可车里下来的人,偏穿着件洗得白的蓝布衫,头梳得油光水滑,腕子上的玉镯撞在藤编包沿,出清凌凌的响。
“前进啊!”
她猛地转身,后背蹭到堆成小山的卫生纸货架,“你赶紧来我家市门口!
富贵姐——就咱们的合作伙伴李富贵,她回来了!”
电话那头先是“哗啦”
一声,像是什么文件摔在了桌上,紧接着许前进的声音带着笑颤:“你可别诳我,她上周还在微信朋友圈里说要去新西兰看极光——”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的粗嗓门切断:“在你市门口呢?我这就骑电动车!
三分钟!”
周美丽挂了电话,看见富贵姐正踮脚够老槐树上的蝉蜕,蓝布衫下摆扬起,露出半截浅灰的真丝衬裤。
这场景让她想起二十年前,富贵姐站在村口大槐树下,举着喇叭喊“谁要跟我一起去深圳”
,那时她的裤脚也沾着村里的泥,却比现在更有精气神。
许前进的电动车“叮铃哐啷”
刹在市门口,车筐里的保温杯滚出来,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三圈。
他跑得满脸通红,汗把老头衫的后背洇出个深色的“v”
字,老远就张开胳膊:“我的个富贵姐!
您这皮鞋尖都能照见人影,咋想起来回咱这土窝窝了?去年您寄来的腊肠,俺们到过年还没舍得吃完呢——”
富贵姐转身时,玉镯在日光下晃出道白光。
她指尖点着许前进的胸口笑:“你呀,还是跟年轻时一样,嘴甜得能粘住蜜。”
说着从藤编包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们带的深圳椰子糖,市里卖的哪有现熬的香。”
纸包递到周美丽手里时,她闻到了淡淡海水味,混着富贵姐身上的雪花膏香,像把旧时光掰成了两半。
“姐这回可不是来串门的。”
富贵姐靠着老槐树坐下,掏出个牛皮笔记本,封皮磨出了毛边,“在城里住了二十年,小区里的人连对门姓啥都不知道。
上周去公园晨练,看见个老太太蹲在地上择菜,那菜叶子上的虫眼,跟咱村王大爷家的豆角一个样——”
她忽然顿住,指尖摩挲着笔记本上的烫金字,“我想回来定居,度假村那片新盖的院子,可有带葡萄架的?”
许前进接话道,“有啊富贵姐,到时候咱们一起过去,你看上哪个随便挑!”
富贵姐说道,“大家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今天我做东,大家去农业社大锅饭行不行?”
周美丽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前进,赶紧上车!”
富贵姐的车驶进“农业社大锅饭”
停车场时,后厨飘来的柴火香让周美丽的鼻尖酸。
二十年前,富贵姐第一次带她们去深圳,在火车站旁的小餐馆吃炒河粉,也是这个味道——油锅里爆香的蒜末,混着铁锅与火苗碰撞的“滋啦”
声,把穷日子都煎出了油花。
“富贵姐!”
大锅饭承包人桂芳系着花围裙冲出来,袖口还沾着面剂子,“您可算来了!
当年您教我调的酒糟鱼配方,现在客人都得提前三天订!”
富贵姐摸着门框上的铜铃笑,那是她当年从深圳寄回来的,说“听见铃铛响,就知道家里来人了”
。
铜铃在风里晃啊晃,惊飞了蹲在电线上的麻雀。
包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