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真是喝水都塞牙缝……”他搓着手,像个终于盼到丰收的老农,开始盘算着我这份尚未到手的工资如何填补他那个摇摇欲坠的窟窿。他的声音嗡嗡地响着,后面具体说了些什么数字和计划,像隔着一层浑浊油腻的水,我一个字也没听清。只看到他开合的嘴唇,还有那副志得意满、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的神情。
我把目光从他那张被酒精染红的脸上移开,投向桌上那张孤零零的通知书。它被随手丢在一滩凝固的菜汤旁边,可怜地蜷缩着。我伸手,把它轻轻拈起来。纸张边缘沾上了一点黏腻的油渍,那点污渍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滴滚烫的油,烫在我的指尖。我垂着眼,专注地、几乎是虔诚地用纸巾一点点擦拭着那点油污。
“孙伟,”我的声音很轻,却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得发疼,“我们分开吧。”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那瓶廉价白酒刺鼻的气味似乎猛地浓重起来,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孙伟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酒精留下的不正常的潮红斑点。他怔怔地站着,眼睛死死盯着我,像不认识我一样,随即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他咧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什…什么?”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像铁丝刮过玻璃,“你他妈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一步跨到我面前,巨大的阴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当头罩下。
我攥紧了那张纸,冰凉的触感硌着掌心,反而给了我一点支撑的力气。我抬起头,迎向他燃烧着惊愕和怒火的眼睛:“我说,离婚。”
“放你妈的屁!”他猛地扬起手,带起一阵风,却终究没有落下,只是狠狠拍在油腻的桌面上,“啪”一声巨响,震得碗碟嗡嗡作响。他像一头暴怒的困兽,在我面前急促地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老子砸锅卖铁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读书考试两年!你他妈刚考上就翻脸不认人了?啊?!嫌老子公司黄了?嫌老子养不起你了?你个白眼狼!你个忘恩负义的婊子!”唾沫星子随着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喷溅到我脸上。他猛地停下,脸几乎贴上我的鼻尖,那双被酒精和怒火烧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翅膀硬了?想飞?田颖,你做梦!你他妈生是我孙伟的人,死也得是我孙伟的鬼!离婚?下辈子吧!”
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狂暴的酒气冲进卧室,“砰”地一声巨响摔上了门。巨大的声响如同重锤砸在心上。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臂上被他指甲刮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桌上的那张录用通知,被我攥得死紧,早已扭曲变形,边缘深深嵌进我的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白印子。窗外的雨水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凶狠地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冰冷的子弹。这狭窄的屋子,弥漫着饭菜的馊味、劣质酒精的呛人气味和他留下的暴戾气息,瞬间变得比外面的黑夜还要令人窒息。冰冷的绝望如同这屋里的浊气,一丝丝钻入我的毛孔,凝成冰棱,刺得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
卧室紧闭的门板后,传来他压抑的低吼和重物撞击墙壁的闷响,仿佛一头受伤的困兽在撕扯牢笼,每一次撞击都让我的心跳跟着漏掉一拍。空气粘稠得像是冻结的猪油,死死糊住口鼻。我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嘶鸣,以及牙关轻微磕碰的咯咯声。冰凉的手指触到桌面上残留的菜渍,油腻腻的恶心感顺着指尖爬上来。
不能就这样站着。身体像是生了锈的机器,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艰涩的抗议。我几乎是拖着脚步挪到水池边。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冲下来,砸在不锈钢池壁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我把油腻的碗碟一件件丢进去,机械地拿起海绵,挤上洗洁精。泡沫膨胀起来,带着一股廉价的柠檬香精味,试图掩盖屋子里的浊臭,却只显得更加突兀和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