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下地干活,老太太死活不让小雅去田里,说毒日头晒黑了、蚂蝗吓着了、石头硌脚了……小雅在家想扫个院子,刚拿起扫帚,老太太又抢过去:‘歇着歇着!
你们城里姑娘娇贵,这灰大!
呛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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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想给娘家打个电话,老太太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纳鞋底,‘贴心’地提醒:‘小雅啊,省点钱吧,电话费贵着呢……家里都好着呢,别惦记。
’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盯着她按下的每一个数字。
她想偷偷攒点鸡蛋卖了当路费?老太太每天天不亮就守在鸡窝旁,把还温热的蛋一颗颗收走,乐呵呵地说:‘我儿媳妇身子骨弱,得好好补!
一天两个,娘给你煮糖水蛋!
’”
林姐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小雅那无处可逃的绝望:“小雅说,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被供奉起来的透明人。
没有自由,没有空间,连呼吸……都好像在被婆婆那无微不至的‘爱’监视着、规划着、窒息着。
她每一次试图做点自己的事,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会立刻被婆婆那‘为你好’的厚毯子裹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婆婆的笑容越慈祥,说的话越体贴,小雅就越觉得冷,像被关在一个镶着金边、铺着锦缎的笼子里,外面看着光鲜温暖,里面却连转个身都艰难。
婆婆用‘爱’把她的手脚捆起来了,捆得比铁链还结实,还让她……连喊痛都觉得是‘不识好歹’……”
茶水间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河,冰冷的光映在林姐脸上,一片惨淡的死灰。
她刚才讲述时那种激烈的情绪已经耗尽,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荒谬的悲凉。
“小雅最后跟我说……”
林姐的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散去的烟,“她说:‘姐,有时候我觉得,宁愿婆婆打我骂我,跟我吵一架。
至少那样,我知道界线在哪里,我知道我还能是个活人,还能有口气……可现在这样……’”
她停住了,后面的话淹没在沉重的静默里。
我站在那里,手脚冰凉。
不是因为穷山恶水,不是因为丈夫暴戾,而是因为这无孔不入、令人窒息的“好”
!
婆婆那山一般的“爱”
,无声无息,却比任何酷刑都更彻底地磨灭了小雅的生气。
她像一颗被过度浇灌、根系无法呼吸的植物,在名为“关怀”
的沼泽里,渐渐枯萎腐烂。
这囚笼,没有高墙铁窗,却由最温暖的“为你好”
砌成,让人连挣脱都背负着沉重的道德枷锁,连呼救都显得忘恩负义。
林姐的手机屏幕忽然微弱地亮了一下,又迅暗下去。
她没动,依旧维持着双手绞紧的姿势,目光呆滞地穿透眼前的虚空,仿佛看向那千里之外、被浓重夜色吞噬的大山深处。
办公室惨白的灯光从顶上投下来,照着她半边的脸,另一边则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像一张被撕裂的、无声呐喊的面具。
我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像样的安慰。
穷、苦、暴力尚且可以抗争,可以呼号,可以清晰地痛恨。
可这种以爱为名的吞噬,像空气里的慢性毒药,无声无息地将人缄默地绞杀。
怎么帮?隔着一千多公里,隔着一座用“为你好”
构筑的、坚不可摧的牢笼。
我只能默默地拿起自己的包,转身离开了茶水间。
身后,留下林姐像一个凝固的剪影,僵坐在那片冰冷的光晕之中,和她手机里那几张盘旋山路、破败土屋的照片一起,沉入无边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