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田颖,一家不大不小公司的普通管理人员,每天与表单、流程和会议缠斗,日子仿佛生了锈的齿轮,咯吱作响,单调地向前碾动。
回家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像一艘航行在暮色里的旧船。
车厢里混杂着汗味、尘埃和廉价香水的气息,闷得人透不过气。
我习惯性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望着窗外飞倒退的霓虹流光——那是别人的热闹,与我无关。
“哎,你们知道吗?就咱们小区后头那栋楼,老唐家!”
一个拔高的嗓门像枚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车厢里的沉闷。
前排两个穿着亮色运动服、刚从广场撤回的大妈正热烈地交流着情报,“她那儿媳妇,啧啧,天天睡到日上三竿!
人家婆婆呢?嘿,愣是半点脾气没有!
粥啊菜啊,温在锅里,等人醒了慢慢吃。
老唐亲口说的,‘34年了,我跟我婆婆就没红过脸儿!
’瞧瞧,这好婆婆,祖传的!
到她这儿媳妇,照样享福哟!”
“可不是嘛!
现在这样的好婆婆,打着灯笼也难找喽!”
另一个立刻呼应,语气里满是感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妒。
“传承好家风呀!”
先前那个下了结论,声音在车厢里回荡。
我闭上眼,有点想笑。
34年?没红过脸?听起来像老掉牙的电视剧台词。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眼皮上,一片模糊的金红。
那个想象中的儿媳,在婆婆无声的纵容里沉睡的画面,不知怎的,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安逸美感。
婆媳关系这块战场,在我经手的社区调解档案里,一向是硝烟最浓、伤亡最惨烈的区域。
这份“传承”
的福气,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压得人心里莫名堵。
刚踏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放下沉重的通勤包,手机就响个不停。
是社区调解站的王站长,一个永远带着火急火燎气息的女人。
“田颖!
明天上午九点,顶个班!
老张家里临时有事,刘老太太和她儿媳妇又杠上了,这回闹得要搬出去单过,你去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