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峻的葬礼在深秋一个阴翳的下午,空气凝滞得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旧绒布,沉沉地压在每个人肩头。
殡仪馆那间最大的告别厅里,黑压压挤满了人,低沉的哀乐黏腻地盘旋在头顶,混合着劣质香烛燃烧后刺鼻的焦糊味,还有无数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我裹紧了自己的薄外套,后背却还是一阵阵冷,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缝隙,落在最前排那个过于单薄的背影上——我的闺蜜,许宁。
她才和周峻结婚不到两个月。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剪裁合体的黑色套装,那黑色衬得她露出的脖颈和手腕纤细得几乎脆弱。
她站得笔直,像一株被骤然抽离了所有藤蔓、只能孤零零戳在寒风里的细竹。
没有哭天抢地,没有瘫软崩溃,只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她只是定定地望着前方,水晶棺里躺着的那个人,被鲜花簇拥,妆容遮掩了车祸留下的狰狞,只留下一派陌生的安详。
她的平静,在周遭汹涌的悲痛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点让人心头毛。
冗长的仪式终于熬到了尾声,人群像退潮的海水,带着哀戚与疲惫,窸窸窣窣地向门口涌去。
我和另外几个朋友留下来,想陪陪许宁。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猛地炸开。
周峻的母亲,那个一向精明利落、五十出头看上去像四十岁的女人李淑芬,此刻头凌乱,眼睛肿得像烂桃子,突然挣脱搀扶她的人,“噗通”
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出一声闷响。
她顺势死死抱住了许宁的双腿。
“宁宁啊!
我的好闺女!”
李淑芬的哭嚎尖锐地划破了大厅残存的寂静,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妈求求你了!
生下这个孩子吧!
求你了!
这是周峻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啊!
是我们老周家唯一的根苗了!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和你爸两个老不死的……”
她的眼泪鼻涕汹涌地流下来,蹭花了许宁笔挺的裤管。
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周峻的父亲周建国,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