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绳在囡囡稀黄的头上绑着小小的冲天辫。
屋子里漂浮着劣质奶油的甜香。
“田颖来了!”
赵奶奶招呼着,声音带着奇异的响亮,“我们囡囡妞妞今天过生儿!
奶奶给煮了红鸡蛋!”
她指着桌上两只染得红彤彤的鸡蛋,像两团小小的、燃烧的血。
张爷爷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那条洗得白的旧毯子,头歪向一边,似乎在专注地看着老伴儿忙碌,又似乎只是沉在自己的混沌世界里。
他的右手搁在轮椅扶手上,依旧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奶奶,吃糕糕!”
妞妞兴奋地拍着小手,脸蛋上蹭着奶油。
囡囡安静地坐在小凳子上,小手紧紧攥着那个脏布娃娃,大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桌上的红鸡蛋。
“好,好,吃糕糕!”
赵奶奶笑着,用勺子挖下一小块蛋糕,颤巍巍地递到妞妞嘴边。
就在这时,客厅角落那个笨重的老旧衣柜,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
咚!
像是里面藏着只不安分的困兽。
我的心猛地一跳。
赵奶奶递蛋糕的手也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她死死盯着那扇油漆斑驳的柜门,眼神里的恐惧浓得化不开。
妞妞浑然不觉,张着小嘴等蛋糕。
囡囡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小身子猛地一哆嗦,手里的布娃娃掉在地上,她茫然地转过头,也看向了衣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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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地问出声,喉咙紧。
屋子里的空气骤然凝固了,只剩下张爷爷喉咙里出的浑浊痰音。
赵奶奶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她猛地放下蛋糕勺子,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几乎是扑到了衣柜前。
那双布满老茧、青筋凸起的手死死抓住冰凉的黄铜把手,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像是在积蓄对抗整个世界的力气。
终于,她猛地一拉——
吱嘎嘎……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里,柜门被粗暴地拽开。
一股浓烈的樟脑丸混杂着灰尘和陈旧织物的气味扑面而来。
柜子里堆叠着厚厚的被褥、棉絮和一些褪色的旧衣物。
而在这些杂物的最上方,在一切腐朽与陈旧之上,竟然蜷缩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灰扑扑的、早已不合身的旧工装,胡子拉碴,头又长又乱如同蓬草,脸色是一种长久不见阳光的、病态的灰白。
他抱着膝盖,身体紧紧缩成一团,像是要挤进衣柜最深处的黑暗里去。
在柜门被拉开的刺目光线下,他猛地闭上眼睛,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一只被强光灼伤的蛹。
张伟!
照片里那个带着青涩笑容的新郎!
赵奶奶口中那个“没良心的东西”
!
“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从我喉咙里冲出,又瞬间被我死死捂住。
妞妞被吓到了,“哇”
地一声大哭起来。
囡囡惊恐地扑向赵奶奶的小腿,死死抱住。
张爷爷喉咙里的“嗬嗬”
声陡然增大,那只搁在扶手上的手抖得快要飞出去。
赵奶奶没有尖叫。
她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泥塑,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出沉闷的响声。
她死死盯着柜子里那个惊恐蜷缩的男人,眼睛瞪得极大,浑浊的瞳孔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没有失而复得的激动,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