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批阅奏疏,眉头微蹙,全然沉浸在政务中,再未看自己一眼。那道专注的背影,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兄弟”与“君臣”分得清清楚楚。萧栎心中一叹,脚步更快地走出御殿,衣袍扫过殿门的铜环,发出“叮”的轻响,在寂静的宫道里格外清晰。
萧栎走出御殿,踏上月台,风一吹,便裹紧了身上的常服。阶前的海棠树还是他当年亲手栽种的,如今半枯着,老枝斜斜指向天空,几片残叶在风中晃荡,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御殿的朱漆大门,门内烛火通明,隐约能听到萧桓与刘焕交谈的声音——那是属于帝王与朝臣的世界,他早已被排除在外。
引路的内侍(玄夜卫探子伪装)跟在身后,看似恭敬,实则目光始终落在萧栎的一举一动上。萧栎察觉到这目光,却不敢回头,只能继续往前走,指尖无意识地摸向腕间的银镯——这是他与过往唯一的联系,如今却也成了“安分”的象征。
“郡王,”探子伪装的内侍轻声开口,语气恭敬却带着试探,“外邸的马车已在宫门外候着,需不需要为您备些热汤?御膳房还有刚炖好的姜汤,驱寒正好。”这是探子在试探萧栎是否愿与宫中人多接触,萧栎连忙摇头:“不必了,多谢公公,臣弟外邸有汤,不麻烦了。”他拒绝宫中之物,怕落“私通内廷”的话柄。
探子在心中记下:“栎拒御膳房姜汤,显避嫌之态。”两人沿着宫道往前走,青石板缝里的荒草蹭着萧栎的靴底,痒痒的,却像扎在心上——这宫道他曾走了无数次,当年是帝王的威仪,如今却是郡王的恭谨,物是人非,不过数年。
萧栎的马车停在宫门外,车夫见他出来,连忙上前搀扶。萧栎踏上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才敢卸下脸上的恭谨,靠在车壁上闭目。脑海里翻涌着御殿的场景:萧桓掌心的薄茧、雨前茶的清苦、宫监的提醒、海棠的残枝……还有当年成武年间,他与萧桓在御殿一同批阅奏疏,萧桓笑着说“以后这江山,我们兄弟一起守”的画面。
“郡王,”车夫轻声问,“要不要先去内务府取些新的棉料?您常服的补丁都快磨破了。”萧栎睁开眼,摇头:“不必了,让府里的仆从补补就好——外邸不比宫中,朴素些才好。”他知道,内务府的棉料需经礼部报备,若去取,难免要与朝臣接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马车缓缓驶向外邸,沿途经过吏部衙署,萧栎撩开车帘一角,见张文正拿着《文官考核制度》草案与下属商议,眉头紧锁,神情专注。他想起萧桓提的“宗室管理制度”,心中明白,萧桓定是要通过制度约束宗室,自己能做的,唯有安分守己,不添乱。
回到外邸,萧栎径直走向书房,书架上摆着当年父皇赐的《资治通鉴》,书页已泛黄,却被他翻得发亮。他抽出书卷,坐在案前,却无心阅读——御殿的温语还在耳边,君臣的分寸却像一道鸿沟,让他明白,兄弟情再深,也抵不过皇权的威严。
萧栎离开后,萧桓与刘焕、杨武商议完政务,便屏退众人,召来周显。御殿内的银丝炭仍在燃烧,茶盏里的雨前茶已凉透。“萧栎今日的言行,探子都记下来了?”萧桓拿起密录簿,仔细翻阅,指尖在“栎拒姜汤”“避谈成武”等处划过。
周显躬身道:“陛下,探子记录详实,萧栎言行恭谨,无半分逾矩,且主动约束宗室子弟,显安分之心。只是……他提及‘内务府老总管’,臣已查过,那老总管是永熙帝旧人,与萧栎往来多年,臣已令玄夜卫暗中监控,防止他借老总管干预内廷。”周显的谨慎,正合萧桓心意。
萧桓放下密录簿,道:“不必过度监控,只要他安分,便留他体面。你传旨给王瑾、张文,让他们加快《宗室管理制度》的起草,重点加入‘宗室非诏不得入宫’‘严禁与内廷私通’‘宗室子弟经科举入仕’三条——既给宗室留生路,也防他们干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