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火星溅在他的手背上,烫出细小的红痕,他却没缩手——这点疼,比起岳峰身上的七支箭,比起镇刑司地牢里的冤魂,算得了什么?
“传朕旨意。”他转身望向坛下,兜鍪的红缨在风里颤动,“罪己诏昭告天下,凡李嵩党羽,无论官阶高低,一律严惩。大同卫死难将士,皆追封谥号,家眷由国库赡养。”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告诉边地百姓,朕来迟了。”
坛下的山呼海啸般的“万岁”里,萧桓走下高台。兜鍪的边缘磕碰到甲胄,发出清脆的响,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仪,却多了些沉甸甸的东西。他看见沈炼正将岳峰的旧刀递过来,刀鞘上的蟠螭纹被摩挲得发亮,刀柄还留着老将军的体温。
“陛下,该出发了。”沈炼的声音里带着坚定。萧桓接过刀,刀柄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开来,暖得他眼眶发热。远处的军营里,战马开始嘶鸣,刀枪碰撞的脆响汇成洪流,与坛顶的风声、鼎里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像首悲壮的歌。
风卷着誓文的灰烬往西北飘,越过皇城的宫墙,越过层叠的关隘,朝着大同卫的方向飞去。萧桓翻身上马,兜鍪的红缨在晨光里格外鲜亮,像团燃烧的火。他知道,这一路不会平坦,甚至可能再也回不了这皇城,但当马蹄踏过祭天坛的石阶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脊梁从未如此挺直过。
坛顶的龙旗还在猎猎作响,斗柄星的光芒渐渐隐入晨光。有个拾阶而上的老臣,看见鼎边的灰烬里,还留着半片未烧尽的麻纸,上面的“罪”字被火烤得发焦,却依旧清晰,像个刻在心上的印记。
祭天誓文
维德佑十四年,岁在庚子,暮春之初,帝萧桓谨以太牢之礼,敢昭告于皇天上帝、列祖列宗:
朕躬不德,临御十载,昏聩失察,祸及万方。初信奸佞李嵩之谗,惑于缇骑构陷之词,视岳峰血书为妄言,弃边军急报如敝屣。致黑松林五千忠魂,曝骨于寒沙;大同卫三万将士,饮恨于孤城。城郭崩颓,黎民涂炭,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此非北元之凶,实朕之罪也!
今捧岳峰旧盔,其内衬汗血犹存;展边将残书,其字间血泪未干。镇刑司狱底,冤魂夜哭;紫宸殿阶前,铜驼泣露。朕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抚躬自省,痛彻心扉。
兹于祭天坛前,免冠卸冕,易以兜鍪,誓曰:
一愿亲赴朔方,与将士共甘苦。剑指狼山,必破胡帐;马踏燕云,誓复疆土。不荡妖氛,无还銮舆。
二愿尽诛奸党,以谢天下。李嵩之流,枭首西市;缇骑爪牙,籍没其家。凡构陷忠良者,虽远必戮。
三愿厚恤死难,以安英灵。为岳峰建祠,塑死士之像;给遗孤廪食,续忠魂之脉。勒石纪功,使英名垂于竹帛。
四愿昭雪冤案,以正国法。重审镇刑司旧案,焚毁罗织之词,还清白于九泉,慰忠魂于地下。
若朕违此誓,当遭天谴:雷殛其身,鬼噬其心,国祚倾颓,宗庙无血食!
谨以誓文焚于天,惟上帝鉴之!
德佑皇帝萧桓泣血叩首
太常寺卿周鼎在天坛西庑核对祭品,指尖抚过镇圭上的\"奉天承运\"刻纹,忽觉掌心发潮。三日前玄夜卫在李德全私宅搜出\"阻亲征\"密信,署名者有太常寺丞刘启——此刻那厮正捧着玉帛站在阶下,帽檐压得极低,袖口隐约露出青痕,想是昨夜被赵承祖审过。
\"刘丞为何抖得像筛糠?\"周鼎突然发问。刘启膝头一软,玉帛坠地,露出里面夹着的细针——是要刺破祭天酒樽的伎俩。周鼎弯腰拾帛,瞥见他靴底沾着的朱砂,与天坛地砖的丹漆同色,喉间涌上腥甜:\"先帝元兴爷定亲征礼时,曾说'心不诚者,虽祭无益',你忘了?\"
初四夜,乾清宫烛火彻夜未熄。萧桓对着铜镜试穿铠甲,甲片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