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通鉴?宗室纪》载:“天德,昌顺郡王萧栎(前成武皇帝)自宫归邸,暮色覆朱漆门。
栎解石青郡王常服,易素布便袍——布为府中织娘所纺,无纹仅蔽体——独倚院石凳,对粗瓷粥碗思朝局。
栎明己‘无兵柄、无印信、无政枢之权’,且身负‘逊帝’之名,为玄夜卫密察之对象,党争漩涡绝不可涉;念妻儿随己自皇宫徙郡邸,弃锦衣耐粗食,今方得安,绝不肯因贸然之举累其遭‘前朝余孽’之祸;又思‘宗室当补社稷’,遂谋借旧部传信、旧档析情之法,于京城府中察江南民生,为百姓纾困,不敢萌‘南巡’之念——逊帝身份敏感,离京即涉‘异动’,唯守邸谋实,方为安途。”
郡王府的暮色裹着素布便袍,粗瓷粥碗映着权衡眸光,萧栎的每一念,皆是天德朝“逊帝宗室”
于帝权下求存的清醒注脚,无半分越界之思,唯存济世之诚。
朱门酒暖飘香雾,寒院菜残倚石根。
粗瓷映我孤臣影,旧账藏他济世恩。
避党非因贪宅暖,凭书只为解民昏。
江南水患千村哭,夜叩丹心托旧人。
不慕朱门争寸土,只忧寒户绝炊烟。
待得漕粮通楚地,方知隐忍胜高论。
萧栎回到郡王府时,暮色已将朱漆大门染成深褐。
玄夜卫北司的探子虽未露面,他却能察觉院墙外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自他逊位后,这道“监控之影”
便从未消失,“逊帝”
二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连踏出府门半步,都需提前向内务府报备,更遑论“南巡巡查封地”
。
管家接过他的石青色郡王常服,递上素布便袍——布面是府中织娘所纺,针脚虽匀却无半分花纹,与宫中龙袍的精致判若云泥。
他换上便袍时,指尖触到衣襟内侧的补丁,那是妻子苏氏亲手缝补的,针脚细密,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安稳。
“今日玄夜卫的周显大人派人来,说‘近日府中若有外客,需先报北司’。”
管家轻声禀报,语气带着担忧,“是怕……”
“是怕我与旧部私通,涉‘异动’之嫌。”
萧栎打断他,语气平静却难掩涩意。
他走到院中的青石凳坐下,管家端来一碗温粥,粗瓷碗沿留着烧制的细痕,粥里飘着三两片自种青菜——这便是他如今的日常,朴素到近乎寒酸,却比“成武皇帝”
的虚名更让他安心。
低头看着粥碗中自己的倒影,鬓角银丝清晰可见。
早朝时石崇那句“殿下在复辟中定出了不少力”
又浮上心头,像根细针扎在“逊帝”
的痛点上。
他想起《大吴宗室礼制》中“逊帝宗室非诏不得离京,非诏不得与地方官往来”
的铁规,再摸了摸腰间萧桓所赐的玉扣——那是“安抚”
的信物,绝非“授权”
的凭证。
“若真敢提‘南巡’,明日怕是就有诏狱署的人来‘请’我问话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浅啜一口粥,青菜的清甜在口中散开,却压不住心底那点“想为百姓做事”
的执念。
管家取来成武年间的“江南赈灾旧档”
时,萧栎已在石凳上铺开素纸。
旧档是蓝布封皮,边角磨破,里面记录着他当年管内务府时,江南水患的每一笔赈灾明细:哪月截留漕粮多少石,哪县流民安置多少户,甚至连“苏州织造局陈默总管调粮三百石”
的小字都清晰可见。
“管家,你还记得成武三年江南大水吗?”
萧栎指尖划过“陈默”
二字,声音带着几分怅然,“那时我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