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通鉴?朝政纪》载:“天德年间,周德难劾谢渊事毕,朝堂表面晏然,章奏流转如旧,实则暗流汹涌于帷幕之下。
旧党石迁余孽未除,徐靖掌诏狱以庇私党,石崇踞镇刑司而窥兵权;新贵势力方兴,谢渊总军政、兼监察,岳谦督边卫、秦飞掌密探,皆以忠直立朝;更有中间派如李嵩之流,踞吏部之要,鼠两端,既畏旧党反扑,又忌新贵权重。
时萧桓甫从南宫复位,根基未稳,欲借谢渊案肃清流弊、整饬纲纪,然诸方势力各借隙谋私,旧党构陷不止,新贵防患未歇,中间派摇摆投机,正邪角力较前更甚,大吴朝局遂入‘外静内扰’之境,此亦中兴之途必经之险厄也。”
奉天殿的朝钟虽歇,鎏金殿门已合,金砖地面上,朝靴碾过的浅痕尚留余温,梁间檀香残缕未散,却已藏不住弥漫的暗潮。
那些握在手中的笏板,有的攥着未敢递上的弹劾草稿,有的夹着私通党羽的密笺;那些垂在身侧的朝服袖管,有的藏着石崇与徐靖递话的指节,有的掩着中间派官员攥紧的汗湿指尖,更有忠良之辈拢着边镇防务的急报,却怕一语不慎引火烧身。
那些未宣之于口的谋算、暗通款曲的默契、忧谗畏讥的忐忑,终究要在御书房的烛影里、部院的衙署间、甚至茶肆的雅座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权力之网,缠向每一个身处朝局的人,也缠向大吴刚刚起步的中兴之路。
酒僧
晨钟撞罢禅扉紧掩,念珠绕指藏污垢。
私语隔帘絮未休,半露银囊沾袖透。
外披袈裟佯苦修,案堆香资算利头。
暗移善款营私窟,偷纳娇娥掩寺楼。
僧寮旧侣忧贪墨,恶衲无惭觅艳由。
逾墙窥艳留屐印,入殿藏钗怕客瞅。
休道伽蓝方整肃,浊流已漫梵溪流。
经声难盖铜腥气,佛灯空照孽根浮。
奉天殿的朝钟余韵渐散,鎏金殿门在宦官的牵引下缓缓闭合,金砖地面上,朝靴碾过的痕迹还未完全消去,却已响起细碎的私语声。
大臣们按品阶依次退下,正一品的谢渊走在最前,玄色官袍的下摆扫过金砖,未有半分停顿——他深知此刻的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量。
可身后的朝班中,早已分成了隐形的阵营。
从二品的石崇落在朝班中后段,指尖摩挲着腰间玉带,目光却黏在谢渊的背影上,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身旁的诏狱署提督徐靖刻意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袖袍轻碰的瞬间,低声道:“大人,言官的折子里,还需再加些‘实据’,否则恐难动摇谢渊。”
石崇微微颔,声音压得更低:“户部孙康那边已动手,三日内必有‘旧账损耗’的凭据,你只需在诏狱备好人手,若谢渊派人查账,便扣下‘擅闯禁地’的罪名。”
徐靖躬身应下,两人的对话被淹没在朝靴的声响中,仿佛只是寻常寒暄。
另一侧,几位致仕返朝的老臣围在工部尚书张毅身边,其中一位曾任永熙帝侍读的老臣忧心道:“张大人,谢大人刚正,却树敌太多,今日石崇一党虽未得逞,后续必还有动作,我们这些老骨头,该如何帮衬?”
张毅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偷听后才道:“谢大人已令杨武加固京营防务,秦飞也在监控石崇,我们只需在工部把好军器制造的关,不让石崇有可乘之机——军器若出纰漏,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边镇将士,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管。”
老臣们点头称是,却难掩眉宇间的忧色——他们见过太多忠良栽在党争的暗箭下,生怕谢渊重蹈覆辙。
正三品的吏部侍郎张文走在中间,左手边是吏部尚书李嵩,右手边是几位地方官出身的郎中。
李嵩停下脚步,假意整理朝服,实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