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群臣争论的喧嚣声、死士带回的血书温度,瞬间涌至眼前。
“周侍郎此言,何其片面!”
谢渊的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却异常坚定,他强压下翻涌的回忆,出列躬身,“当年之事,关乎社稷存亡,非‘轻君重国’四字可概括。
臣恳请陛下容臣一一剖明。”
周德却不依不饶,往前踏出半步:“剖明?不过是托词!
瓦剌索赎,纵国库空虚,亦可募民间捐助;兵营救,纵风险难测,亦应为君父一试!
谢渊,你敢说当年你没有因‘怕担责’而退缩?”
这话如针,狠狠扎在谢渊心上,也挑动了殿内老臣的神经——不少人曾亲历德佑之难,虽知晓其中艰难,却仍对“君恩”
二字尤为看重。
萧桓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语气平静却带着威压:“周侍郎稍安勿躁。
谢尚书,你且说来,当年究竟是何情形?”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谢渊身上,等着他揭开那段尘封的往事。
谢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多了几分沧桑。
他知道,今日这殿上,不仅要回应周德的诘问,更要向萧桓、向群臣,剖开自己七年前那颗在“君恩”
与“国计”
间辗转煎熬的心。
七年前的京师,寒雪初降,笼罩在一片惶惶不安之中。
谢渊时任兵部侍郎,刚处理完宣府卫的军器调拨事,回到衙署便见户部尚书带着几名属官匆匆赶来,脸色惨白如纸。
“谢侍郎,大事不好!”
户部尚书将一封封着火漆的文书拍在案上,声音颤抖,“瓦剌遣使送来了通牒,太上皇在他们手中,索要黄金百万两、绸缎万匹,限一月内送到狼居胥山,否则便……便要废黜太上皇,另立傀儡!”
谢渊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抓起通牒匆匆翻看,上面的字迹嚣张跋扈,每一个字都透着威胁。
他快步走到舆图前,手指落在狼居胥山的位置——那里地势险要,是瓦剌的老巢,距离京师千里之遥,且沿途皆是荒漠戈壁,行军极为困难。
“国库尚有多少存银?”
谢渊的声音干涩,他知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户部尚书垂道:“经永熙帝连年用兵,国库本就空虚,德佑元年全年赋税总收入仅四十万两,扣除边军粮饷、官员俸禄,现存不足三十万两,连半数赎金都凑不齐。”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也带着几名将领赶来,神色凝重:“谢侍郎,大同守将李默传来急报,瓦剌铁骑三万已在大同城外十里扎营,假意‘护驾’,实则暗藏杀机。
李默怀疑,瓦剌是想以‘送还太上皇’为名,赚开大同城门,进而直逼京师!”
谢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案沿才勉强站稳。
一边是君父被俘,需百万赎金才能赎回;一边是国库空虚,且瓦剌铁骑压境,随时可能攻城。
更棘手的是,代宗刚监国不久,根基未稳,朝堂人心浮动,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内乱。
“立刻召集内阁与六部大臣议事!”
谢渊当机立断,声音因焦虑而有些颤,“另外,命玄夜卫密切监视瓦剌使者的动向,查清其是否与京师旧党有联系。”
属官领命而去,谢渊却独自站在舆图前,望着狼居胥山的方向,只觉得肩上的担子重逾千斤——他知道,一场关乎大吴存亡的艰难抉择,已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当日午后,内阁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六部大臣围坐案前,面前摊着瓦剌通牒、国库账册与边镇急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当务之急,是救回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