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会典?刑律志》载:“新帝临朝,可颁‘权宜峻法’以肃朝纲,然‘私议朝政’‘附逆株连’等条,若用之过苛,易生群臣疑惧,为奸佞构陷提供口实。”
成武朝中期,萧桓复辟后颁三道峻法,殿内窃议四起,谢渊因“未阻复辟”
遭群臣猜疑。
《大吴名臣传?谢渊传》注:“桓之峻法,非仅肃纪,亦在试探渊之忠奸;石崇之煽惑,非仅疑渊,亦在谋夺兵部之权,疑云实乃权斗之表象。”
此案之谲,在“峻法为刀,疑云为幕”
——逆党借疑构陷,帝王借疑制衡,孤臣于疑云中独行,每一步皆如履薄冰。
蚊饕
风饕天迥蚊声哀,檐冷阶明影乍回。
漠漠蚊群萧萧过,滔滔众嗡滚滚来。
万里悲秋蚊逐客,一身病骨独凭台。
深憎蚊啮霜华鬓,潦倒杯空蚊乱猜。
隙透牖寒蚊尚闹,烛残香烬影难开。
密叮衣袂疑凝血,轻挠鬓丝觉愁栽。
四壁虫音兼蚊语,一襟霜气共愁偎。
蚊言若此缠人久,独抱清樽未肯颓。
奉天殿的金砖被烛火映得泛着冷硬的光,像铺了一层冻透的薄冰,连空气都透着刺骨的滞重。
萧桓高坐龙椅,玄色锦袍的下摆垂落在椅边,绣着的五爪龙纹在摇曳的光影中忽明忽暗,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扶手,每一下都像敲在群臣的心尖上。
刚颁布的三道峻法余音还绕在殿梁——“私议朝政者杖责五十”
“军中旧部不奉新诏者斩”
“附逆成武者夷三族”
,每一个字都带着淬过冰的寒意。
负责记录的起居注官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墨汁在笔尖凝成小珠,生怕漏记一字,便成了“抗旨”
的罪证。
石崇斜倚在盘龙柱旁,玄色甲胄上的暗褐血痕虽经擦拭,却仍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他把玩着腰间的和田玉佩,玉质温润,却是当年构陷忠良时从罪臣家中抄来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朝班,带着毫不掩饰的威慑。
见户部尚书刘焕嘴唇动了动,似有话要说,石崇忽然抬眼,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笑,那笑意没达眼底,只剩冰冷的威胁。
刘焕吓得立刻低下头,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喉结滚动得格外明显,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谢渊跪拜的身影刚直起身,袍角在金砖上划过细微的声响,殿内便响起细碎的窃语,像蚊群藏在幕布后嗡嗡作响。
虽轻,却在死寂的大殿里刺得人耳膜疼,与刚颁布的峻法形成诡异的对峙。
刘焕缩在朝班末尾,后背几乎贴紧了殿壁,用象牙朝笏死死挡着嘴,趁着烛火摇晃的间隙,往吏部侍郎张文身边凑了凑。
他的指尖冰凉,攥着朝笏的力道大得指节泛白,声音压得像蚊子叫,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与算计。
“谢老儿分明掌着兵符,管着九门布防,南宫撞门时连烽火台的火星子都没见着,”
刘焕的目光偷偷瞟向谢渊的背影,又快收回,“怕不是早跟太上皇递了话,暗通款曲?前日他还在朝堂上拍着胸脯说‘成武陛下龙体无虞,国本当稳’,转脸就看着太上皇复位连句硬话都没有,这反差也太蹊跷了。”
张文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早想借着石崇的势力挤掉吏部尚书李嵩,独掌铨选之权,此刻刘焕的话恰好递了梯子。
他微微侧过身,用袍袖挡住脸,附和的声音里带着刻意放大的惊疑:“刘大人这话在理!
依我看,怕是早把咱们这些人卖了,就为了在新主面前保自己的官位!”
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刘焕想起自己扣边军粮饷的亏空,张文念着吏部的空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