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就,字迹带着行军时的仓促,却透着喜悦:“盐枭伏诛后,漕盐运输无滞,本月边军盐饷按月足额到账;士绅补缴欠税银万两,充作冬衣经费,宣府卫士卒皆换上新棉甲,甲面缝补痕迹少了大半,操练时士卒呼声震天,瓦剌探子多日未现边境。”
谢渊将两封奏报仔细叠好,装入素色锦盒,盒底垫着元兴朝留存的漕盐样本,亲自赴乾清宫呈给萧栎。
萧栎见奏报大喜,当日便传旨设宴乾清宫,召六部九卿赴宴。
殿内礼乐悠扬,青铜酒盏盛着陈年佳酿,御案上摆着江南新贡的柑橘,果皮泛着鲜亮的橙黄。
待百官落座,萧栎端起酒盏,目光落在谢渊身上:“谢卿,税制清明则国库足,刑狱革新则民心安——今日之宴,为这两桩大功,卿当居!
朕欲加卿为‘太师’,兼领吏部事,总掌百官考核任免,卿可愿担此任?”
谢渊闻言,起身躬身,双手交叠于身前,语气诚恳却坚定:“陛下隆恩,臣心感激。
然税制虽稳,仍需防地方官借‘奢侈品加税’之名苛征小商户;刑狱新例虽行,理刑院仍有个别官吏‘罚不当罪’,需时时督查。
臣长于军旅漕盐,于吏治考核虽有涉猎,却不及御史台左御史——左御史昔年查松江士绅匿田案,不避同乡权贵,追缴欠税;今查七主事贪腐,三日便查获银钱实证,其持公论、查弊严,且善识人才,去年曾举荐三名清廉县令,皆政绩显着,乃吏部尚书之佳选。
臣愿留任兵部,继续监督新制推行,护边军无饥寒,护商农无苛扰,此臣之愿,亦臣之责也。”
萧栎望着谢渊,见他神色坦荡,无半分贪慕高位之意,叹道:“卿不贪权位,唯念国事民生,真直臣也!
朕准卿所荐,仍命你总领税制、刑狱新制监督,遇重大弊案,可直入乾清宫奏报,无需经六部中转,朕随时听卿陈奏。”
谢渊躬身领旨:“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退出乾清宫时,夕阳已斜挂宫墙,鎏金的光透过格窗洒在砖缝里,为宫墙镀了层暖意。
谢渊缓步走在宫道上,青砖缝隙里的枯草在风里轻晃,他目光望向远处团营忠勇祠的方向——那里陈列着他亲手送去的贪腐实证,也供奉着神武皇帝的《实录》抄本。
抬手从袖中取出那册抄本,封面已被摩挲得泛软,指尖抚过“轻徭薄赋,唯在公平”
“罚当其罪,不株无辜”
的朱批,元兴帝当年补注的小字“祖训在恤民,不在泥文”
隐约可见,墨迹虽淡,却似有温度。
他忽然想起税制论争时,与户部尚书在乾清宫辩驳的场景——彼时尚书攥着“重农抑商”
的旧档,他却捧着农户积压的布样,争的不是“农”
与“商”
的轻重,而是“公平”
二字;想起为废连坐,他在兵部衙署翻遍《神武皇帝实录》的深夜,烛火燃尽三盏灯油,才找到“连坐仅施谋逆,且需查实同谋”
的祖训;想起刑场上“肃贪”
旗的猎猎声,想起边军送来的新棉甲样本,想起苏州市集上农户的笑脸——所有的博弈与坚持,如今都化作了实实在在的安稳。
风掠过衣袂,鳞甲轻响,谢渊握紧手中的《实录》抄本,心中忽然彻悟:守祖训,从非守那些僵化的字句,而是守“恤民”
“公平”
的精义;革弊政,也非违逆先祖,而是让祖训的光芒,照进当下的民生。
他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余晖将云层染成暖红,脚步愈坚定——这条路或许仍有阻碍,却值得走下去,为了大吴的江山稳固,更为了江山里每一个能安稳吃饭、安心度日的百姓。
片尾
税制论争与刑狱革新案尘埃落定:“商农税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