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神武元年(太祖萧武开国),诏建太庙于京师南郊,以祀列祖,太祖殿为正殿,藏《皇吴祖训》于紫檀木匣,覆黄绫,按‘月朔望(每月初一、十五)署吏与守卫同检视,季秋(九月)熏舱防虫’之制管护。
祖训凡十章,章‘立嫡以长,固国本,万世不易’,为帝系传承之圭臬,历代帝嗣皆以之为据。
成武帝萧栎因边事劳心,体稍违和。
旧党余孽——前礼部尚书王瑾心腹、留任太庙署丞赵安,暗结鲁王旧部张承(已系诏狱),谋借祖训生事。
安伪称‘太医院拨付之防虫药材(苦参、芸香)未到’,拒行季秋熏舱之礼,纵容衣鱼虫滋生,致祖训章‘立嫡以长’四字为虫蛀啮,‘嫡’字去‘女’旁、‘长’字缺‘丿’笔,欲散布‘祖训受损,嫡长不固’之讹语,动摇太子萧烨之位。
时太保兼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谢渊,掌全国军政及监察之职,先接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密报‘太庙防虫逾期两月,赵安私入太祖殿三次’,遂察其险。
渊不敢轻动,先遣秦飞率暗探查太庙署‘出入登记档’,获赵安戌时私会张承于太庙角门之记录;再命御史台核礼部‘药材拨付册’,证苦参、芸香已于上月廿日到库,为赵安私扣于太庙署库房;终传赵安对质,辅以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核验之‘安与承往来书信’(内有‘祖训若损,嫡议可摇’之语),安始伏罪。
渊遂奏请帝:斩赵安以儆效尤,命工部匠人以‘金箔填缝、楮纸补缀’修复祖训,更定《太庙管护新制》,设‘礼部、玄夜卫、御史台三方监督’之规,终破旧党阴谋,固太子之位。”
谢渊之策,非泥于“祖训虫蛀”
之表象,而深察“人为构陷”
之本质:不急于辩“祖训受损非天谴”
,而先查“失职者为何拖延”
;不徒以言辞破流言,而以“药材档、出入记录、私通信件”
为实据;不止于严惩凶徒,更以“三方监督”
补制度疏漏——是以能护祖训之魂,而非拘祖训之形,终使国本安如磐石。
太庙深宵烛影摇,神龛前立帝衣飘。
祖训残痕留虫蛀,风传语,旧党私谋乱嫡条。
直臣闻警起寒宵,玄夜探微查祸苗。
不是教条拘故纸,守正道,国本安如泰岳高。
夜漏三刻的梆子声刚过,太庙的朱门还掩在浓黑里,只有太祖殿的窗棂透出一点微弱的烛火,像沉在墨色中的星子。
檐角的铜铃被夜风拂得轻响,声音裹着寒气,掠过殿外那棵百年古柏——树皮上还留着元兴帝北征归来时系过的红绸痕迹,如今只剩半截残丝,在风里晃得人心慌。
萧栎的明黄常服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疲惫。
他亲手推开太祖殿的木门,门轴“吱呀”
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神案上的紫檀木匣敞开着,里面的《皇吴祖训》摊在锦缎衬布上,泛黄的纸页上,“立嫡以长,固国本”
五个字格外醒目,可“嫡”
字的“女”
旁被虫蛀得残缺,露出浅褐色的蛀洞,“长”
字的最后一笔也断了尾,像被人生生掐掉的念想。
“太祖父皇……”
萧栎的指尖轻轻拂过蛀痕,纸页脆得像要碎掉,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孙儿守着这江山,却连您留下的祖训都护不住……”
烛火被风一吹,猛地跳动了一下,烛泪滴在“嫡”
字的蛀洞上,滚烫的蜡油瞬间凝固,像给那道残缺添了道疤。
殿外的风声更紧了,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说的都是他近来最怕听的话——“祖训受损,嫡长不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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