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愿他必是来当说客。
“请他进来。”
李嵩身着绯色官袍,进门便拱手笑道:“谢大人,听闻十二家勋贵递了请愿书?都是开国功臣之后,祖制恩宠不可轻废,大人拟批时还需三思啊。”
他不等谢渊开口,又道,“陛下前日还与老夫说,‘勋贵乃国之柱石,不可逼之过甚’,大人若硬要废世兵制,恐触陛下逆鳞。”
谢渊请李嵩落座,亲手为他斟茶:“李尚书所言‘祖制’,不知是哪一条?”
他将《神武皇帝实录》递过去,“神武皇帝定世兵制,本是‘以功赏职’,却也定了‘考核之规’;元兴帝更是限制部曲、严禁私占军田,这些,请愿书中为何不提?”
李嵩翻到“考核”
条款,脸色微变:“此乃细枝末节,主要还是‘世袭’二字。”
“细枝末节?”
谢渊提高声音,“去年宣府卫战事,英国公侄孙张承世袭千户,却临阵脱逃,致三名士卒战死;定国公次子萧显世袭百户,私吞军饷两千两,致士卒冬衣短缺——这些‘世袭子弟’,是国之柱石,还是国之蛀虫?”
他取出玄夜卫查的《勋贵子弟失职名录》,“李尚书,你看这上面,十二家勋贵的世袭子弟,共三十四人未履职,却领饷银五万两,这也是祖制允许的?”
李嵩接过名录,指尖有些颤——上面赫然写着“李达(李嵩子),世袭百户,未入营,领饷三年”
。
他强作镇定:“此乃个别案例,不能一概而论。
再说,勋贵部曲跟随先祖征战,世袭部曲也是对他们的抚恤。”
“抚恤?”
谢渊冷笑,“部曲本是军户,应归兵部统辖,如今却成了勋贵私奴,为其耕种私田、看家护院,这是抚恤,还是奴役?张尧家的部曲,半数从未上过战场,却挂名京营领饷,这也是祖制?”
李嵩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转移话题:“谢大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十二家勋贵联手,若真闹到陛下跟前,对谁都没好处。”
巳时五刻,李嵩悻悻离去,礼部尚书王瑾又接踵而至。
王瑾是魏国公的姻亲,进门便捧着一部《大吴礼制》:“谢大人,世兵制与宗庙祭祀相关,勋贵掌部曲,方可护陵寝、守宗庙,若废世袭,陵寝安危谁来担?”
他翻到“勋贵护陵”
章节,“你看,神武皇帝定‘勋贵轮值护陵’,这也是祖制的一部分。”
谢渊早知他会拿“礼制”
说事,从容取出《礼部陵寝守卫规制》:“王尚书,按此规制,陵寝守卫由礼部下辖的‘陵卫’负责,共三千人,皆为兵部选派的精锐,与勋贵部曲无关。
去年魏国公借‘护陵’之名,派两百部曲驻守祖陵,实则是让他们私种陵旁军田,此事御史台已有核查记录,要不要我取来给你看?”
王瑾脸色骤白——他本想借礼制蒙混,却没想到谢渊早有准备。
“这……这只是误会。”
他支支吾吾,“总之,世兵制不可废,否则勋贵心寒,恐生祸乱。”
“祸乱?”
谢渊起身,目光如炬,“真正的祸乱,是勋贵借世袭垄断兵权、贪腐军饷,致京营战力衰败、士卒寒心!
去年瓦剌犯边,京营三千‘世袭子弟’临阵退缩,若不是边卫驰援,京师早已危殆——这才是祸乱之源!”
王瑾被他的气势震慑,再不敢多言,躬身告退。
午时初刻,谢渊命张启前来,将请愿书交给他:“核验落款处的玉印,看是否有伪造或挪用的痕迹。”
张启是玄夜卫文勘房主事,精于印鉴核验,他取出放大镜(大吴称“观字镜”
),逐一比对:“大人,英国公的玉印与内府存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