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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栎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沉稳中带着庆功的暖意。
谢渊的心脏猛地一缩。
按朝会仪轨,此时当由吏部递名录,群臣附议后御批。
可一旦御批,那些假功次便成定局,张文旧党借势复起,前番整顿吏治的心血将付诸东流。
他深吸一口气,殿内的烛火在他眼前晃了晃,德胜门城楼上染血的旌旗、黄河堤岸下民夫的号子、南宫窗下德佑帝咳血的模样,一一在脑中闪过——他既掌监察,便无退缩之理。
在张文躬身欲递名录的瞬间,谢渊跨步而出,官袍的下摆扫过丹陛的台阶,出轻微的声响。
“陛下,臣有本启奏!”
满殿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
他能感受到身后群臣投来的诧异目光,能猜到李嵩此刻紧绷的脸色,甚至能想象到张文骤然僵硬的背影。
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将弹劾疏高举过头顶,声音铿锵:“臣弹劾吏部滥报功次,徇私舞弊,借战功之名安插私党,败坏朝纲!”
“谢卿可有实据?”
萧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谢渊低头,目光落在疏稿上那些被朱笔圈点的名字上,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他派御史台校尉连日核查的结果——军籍册、戍边记录、驿站传递的文书,层层印证,无可辩驳。
“陛下,名录中‘奋勇杀敌’的通州卫百户王顺,成武八年三月至五月均在京中养病,有太医院诊单为证;‘督粮有功’的户部主事刘安,从未踏足宣府,其家仆可作证。
此类共三十七人,臣已将佐证附于疏后,请陛下御览。”
他能感受到张文投来的怨毒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紧接着,便听到李嵩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的平缓:“谢大人未免过于急躁。
吏部核功次向来严谨,或许是下属疏忽,混淆了姓名籍贯。
不如先御批名录,再命玄夜卫核查,以免耽误赏功,寒了将士之心。”
“疏忽?”
谢渊冷笑,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想起李默密信里写的“前线将士闻之,皆有怨色”
,想起那些在宣府卫冰天雪地里断粮三日仍死守阵地的兵卒,心中的怒火更盛。
“李尚书,三十七人皆为张文旧部,巧合至此?且臣查到,张文府中近日收受这些‘功臣’贿赂白银逾万两,玄夜卫已扣下行贿的管家,人证俱在,何来疏忽?”
他刻意提高了声音,让殿内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他知道,今日若不将此事闹大,若给了李嵩“事后核查”
的缓冲,这些证据定会被旧党销毁,行贿者会脱罪,舞弊者会安然无恙,而真正的功臣,将永远被埋没。
“谢渊!
你血口喷人!”
张文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响起,带着慌乱,“那些都是诬告!
是你为了揽权,故意构陷吏部!”
谢渊转头,第一次直面张文。
他看着张文涨红的脸,看着他眼中的恐惧与不甘,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张文,宣府卫副总兵李默此刻就在殿外候旨,他亲历战事,可指认名录真伪。
你敢与他对质吗?”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得张文瞬间失语。
谢渊能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声,能猜到那些中立的官员此刻心中的判断。
他知道,胜负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但他没有放松——李嵩根基深厚,定会再做挣扎,他必须守住这口气,直到将这些蛀虫彻底揪出来。
“传李默进殿。”
萧栎的声音终于落下,带着决断。
谢渊躬身退后,手指依旧紧紧攥着弹劾疏。
殿外传来李默的脚步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