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用细笔补写了“三”
字,墨色新旧不一,像一块丑陋的补丁。
“大人,按您的吩咐改好了,”
王庆的声音颤,“人丁册也仿守备的笔迹签了名,看着跟真的一样。”
程潜拿起旧档,用指甲刮了刮涂改处,满意地笑了:“做得好。
谢渊不是仗着《会典》吗?我就把‘原制’改了,看他还怎么说。”
他是李嵩的门生,去年靠构陷前任玄夜卫指挥使周显的旧部才上位,如今要想坐稳位置,就得替李嵩除掉谢渊这个眼中钉。
“再把王庆登记的‘谢府送米无诏’的账册附进去,”
程潜补充道,“多写几句‘形迹可疑’‘恐有私语’,把水搅浑。”
此时的兵部衙署,谢渊正对着案上的拓片叹气。
那是张启从南宫带回的——王庆在“进出账册”
的备注栏里,用浓墨写了“无诏增供,疑似结连”
,笔迹又粗又重,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
“他这是明着栽赃啊。”
杨武攥着拳头,“要不咱们直接把拓片递上去,参程潜篡改文书?”
谢渊摇了摇头,指尖在《会典》上摩挲:“程潜敢这么做,是吃准了陛下的猜忌。
咱们递拓片,他反咬‘我们伪造证据’,反而更麻烦。”
他抬头望向窗外,远处的玄夜卫衙署屋顶泛着灰光,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我守的是《会典》的礼,是‘孝治’的初心,可这朝堂上,礼不如权,初心抵不过构陷。”
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又透着不肯妥协的坚定。
他命人取来空白的“接收册”
,亲手写下“按《会典》人丁增供,南宫内侍画押为证”
,又盖上兵部的印:“老陈下次送米,一定要让刘公公在这册子上按红手印,每一笔都要留证——就算他们能篡改旧档,总改不了活人的手印。”
说这话时,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没人知道,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怕程潜会对南宫的内侍下手,断了这唯一的见证。
吏部衙署的花厅里,李嵩正拿着程潜送来的密档副本,对着亲信捋须而笑。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官袍上,却暖不了那眼底的阴鸷。
“程潜这小子,比周显会来事。”
他把密档扔在桌上,“‘十石米’‘频繁入内’,这两条够谢渊喝一壶的——就算治不了他的罪,也能让陛下多猜忌他几分。”
亲信凑近道:“大人,要不要再让户部侍郎陈忠把下月的米石扣住,逼谢渊服软?”
“不急。”
李嵩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等陛下的态度再明朗些。
萧栎那性子,猜忌心重却又要面子,只要咱们多递几份‘谢渊与南宫往来’的密报,不用咱们动手,他自会削谢渊的权。”
他想起谢渊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冷——当年他想拉拢谢渊,却被当面拒绝,这份仇,他记了三年。
而御书房内,萧栎还在对着谢渊的奏疏和程潜的密档反复翻看。
他召来刑部尚书,指着密档上的旧档问:“你看这涂改的痕迹,是真的吗?”
仔细看了看,躬身道:“陛下,原档的纸质是宣德年间的,涂改处用的却是近年的竹纸,墨色也不对,定是伪造。
谢太保的奏疏有守卫记录、人丁画押,合乎《会典》,并无不妥。”
萧栎点了点头,心里却仍不踏实。
他想起永熙帝临终前的嘱咐:“权臣不可信,故君不可近。”
谢渊掌着兵部和御史台,权力太大;太上皇虽困在南宫,却仍有旧部惦记。
这两人若真的联起手来,自己的皇位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