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墨痕在纸上晕开,像继忠染血的兵符。
他的手微微颤抖,继续写道:“若为父遭贬,汝当务农不仕,隐于乡野,勿问政事,勿念军功。”
写完这几句,他再也写不下去——他知道,这封信永远寄不出去了,继忠已经不在了,可他还是想写,像是在对九泉之下的儿子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忏悔。
他想起继忠十八岁那年,主动请缨去宣府卫任职。
他当时有些犹豫,宣府是九边最险之地,瓦剌人常年袭扰,随时可能丧命。
可继忠却说:“父亲常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儿身为将门之后,岂能贪生怕死?宣府是儿当年许下的誓言,儿必须去。”
他拗不过儿子,只能同意,还特意托宣府卫副总兵李默照顾继忠。
可如今,李默送来的阵亡册上,却只轻描淡写地写着“力战而亡”
。
他总觉得不对劲——继忠所率的三百兵卒,皆是他亲自挑选的精锐,怎么会一夜之间全军覆没?他曾让秦飞暗中调查,秦飞回报说,宣府卫总兵在瓦剌夜袭前,竟将西城的大部分兵力调去押运粮草,导致西城防守空虚,而那总兵,正是李嵩的门生。
官官相护,层层包庇。
他这个太保兼兵部尚书,竟连儿子战死的真相都查不清楚。
他想起秦飞递来的密报:“大人,宣府卫总兵称‘调兵是为了保障粮草供应,属正常调度’,刑部尚书马昂与李嵩交好,以‘查无实据’为由,驳回了重查的请求。”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旧党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边卫,连军防调度都能被他们用来谋私,继忠的死,恐怕不只是“力战而亡”
那么简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烛火渐渐暗了下来,他起身添了些灯油。
看着重新明亮起来的烛火,他想起继忠小时候,总爱坐在他的膝头,听他讲神武帝开国的故事。
继忠问:“父亲,神武帝当年是不是很勇敢,才打败了胡虏,建立了大吴?”
他说:“是啊,神武帝不仅勇敢,还有智慧,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战,什么时候该守,更知道要让百姓安居乐业。”
继忠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儿以后也要像神武帝一样,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可如今,宣府卫的百姓还在遭受瓦剌人的袭扰,继忠却已经不在了。
他想起上个月去宣府卫巡查,一名老妇人拉着他的手说:“谢大人,您儿子是个好孩子啊,他经常把自己的粮食分给我们,还教我们怎么防备胡虏……他死了,我们心里都难受啊。”
老妇人的话像一把刀,割得他心更痛了——继忠做到了他说的“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可他这个父亲,却连儿子的公道都讨不回来。
他回到案前,看着那封未写完的家书,又想起了旧党的攻讦。
李嵩近日在朝堂上暗示“谢渊之子在宣府卫‘拥兵自重’,恐为后患”
,若不是萧栎还念及他的功劳,恐怕已经下令彻查。
他知道,旧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攻击他的机会,继忠的死,很可能会被他们用来构陷他“教子无方”
“纵容儿子专权”
。
他拿起笔,继续写家书:“汝可知,为父掌兵多年,见过太多功臣良将,或因功高震主而死,或因党争构陷而亡。
元兴帝时,靖难功臣多遭屠戮,皆因‘权过重’‘功过盛’。
为父如今亦处此境,若遭贬斥,汝切不可为我鸣冤,不可与官场之人往来,只需守着几亩薄田,平安度日即可。”
他想起元兴帝实录中记载的那些冤死的功臣,想起自己可能面临的下场,心中一阵悲凉——他不怕自己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