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飞道:“属下以为,张文是想逼大人‘抗君命’——若大人强行拨粮,他便奏报陛下‘渊不尊太上皇帝’;若大人不拨,士兵饥疲,一旦生变,他便嫁祸大人‘治军无方’。”
谢渊冷笑一声:“好个一箭双雕的毒计!
旧党余孽,死不悔改!”
秦飞退下后,城楼复归寂静,只有烛火与风声交织。
谢渊走到城砖前,指尖摩挲着砖上的弹痕——那是瓦剌火枪留下的印记,深约半寸,边缘的砖石已碎裂。
他想起守城最危急时,一名十七岁的小兵用身体堵住这处弹孔,临死前喊着“保京师,保百姓”
;想起西直门内冻毙的流民,怀中还揣着给孩子的半块干粮;想起萧栎在奉天殿握着他的手说“谢太保,京师安危,全托于你”
。
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交织,让他心中的郁气渐渐散去——旧党的流言、张文的掣肘、皇权的微妙,在“社稷安危”
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
他想起永熙帝曾与他论“君与社稷”
:“君者,社稷之主也;然主若昏,社稷可换主;若社稷亡,主亦无存。
故臣之忠,当忠社稷,非仅忠一人。”
那时他似懂非懂,如今亲历京师危亡,才真正悟透其中深意。
夜露渐浓,落在城砖上,形成细密的水珠。
谢渊突然生出提笔写字的念头——他要把这感悟写下来,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而是为了警醒自己:无论日后面对何种构陷、何种皇权纠葛,都不能忘了“守护社稷百姓”
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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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案前,取来一方端砚,倒入松烟墨,研磨起来。
墨锭在砚台上转动,出“沙沙”
的声响,墨香与烛油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竟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
他想起少年时在练字,先生教他“字如其心”
,那时他写的是“忠君报国”
,如今要写的,却是“社稷为重,君为轻”
——并非否定君权,而是要厘清君与社稷的本末:君是社稷的守护者,而非社稷的全部;若君的存在危及社稷,臣子当以社稷为先,这才是大忠,而非小孝。
提笔时,指尖微微颤抖——他知道这七个字若被有心人看见,必会被扣上“大逆不道”
的罪名。
张文之流正愁找不到攻击他的借口,这字便是最好的“罪证”
。
可他更怕自己有朝一日在权力、流言、皇权的裹挟下忘了初心,这城砖上的字,是写给自己的警诫,是刻在心里的誓言。
“社”
字起笔,笔力浑厚,如他守城门时的坚定;“稷”
字的竖钩,锐利如刀,似要斩断旧党的纠缠;“为”
字的撇捺,舒展如翼,承载着百姓的期许;“重”
字的横画,厚重如城,象征着社稷的根基。
写到“君”
字时,他刻意放缓笔,心中并非不敬——他敬的是“守社稷的君”
,而非“被利用的君”
;敬的是萧栎的信任,而非萧桓被旧党裹挟的身份。
最后一笔“轻”
字落下,七个大字在残烛映照下,墨色浓黑,力透砖面。
谢渊放下笔,望着这七个字,心中百感交集——有坚守初心的坦然,有面对构陷的无畏,也有对前路的清醒。
就在此时,夜露顺着城砖缝隙流下,滴在“稷”
与“为”
之间,将墨迹晕开一片,像一滴无声的泪,又像一层朦胧的保护色。
“大人,您这字……”
秦飞去而复返,显然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