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心中的愧疚,一旦爆,便难以平息。
他抬头望向窗外,夜色更浓,南宫的庭院里,寒风卷着落叶,撞在破旧的宫门上,出“砰砰”
的声响,似在催促他完成这迟来的忏悔。
他重新将染血的指尖抵在白宣纸上,写下“,负京师百姓”
六字。
写“京师百姓”
时,眼前浮现出更多画面:瓦剌兵劫掠时,百姓藏在柴房里的呜咽;粮饷断绝时,孩童捧着空碗的哭泣;城破后,百姓跪在街边求瓦剌兵放过家人的卑微……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的指尖抖得更厉害。
“百姓……朕这个皇帝,没护好你们。”
萧桓喃喃自语,泪水再次滑落,滴在“百姓”
二字上,与鲜血交融,分不清哪是泪,哪是血。
血书终于写成,八个字“朕负谢渊,负京师百姓”
在白宣纸上格外醒目,暗红的血迹带着体温,似在诉说着帝王的悔恨。
萧桓放下手,看着自己的作品,忽然觉得这八个字太过轻飘飘——谢渊的忠勇、百姓的苦难,岂是八个字能概括?他想起谢渊旧部游击将军率残卒收殓谢渊残躯的事迹,想起玄夜卫密探回报“百姓自为谢渊立祠”
的场景,心中更觉不安:这血书,若不能昭告天下,若不能为谢渊平反,若不能抚慰百姓,又有何用?
他起身走到案前,拿起永熙帝的手谕,小心翼翼地将血书夹在手谕夹层里——这手谕是列祖列宗的遗训,血书是他的忏悔,两者放在一起,既是对列祖列宗的告罪,也是对自己的警醒。
他抚摸着手谕的夹层,仿佛能感受到谢渊的目光,心中暗誓:“谢爱卿,百姓,朕今日写下这血书,他日定当兑现——清李嵩、徐靖之流,为你平反;修京师、抚流离,还百姓安稳。
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伤口的疼痛渐渐清晰,萧桓却浑然不觉。
他坐在案前,重新翻开《京师破陷罪证录》,逐条细看:李嵩私受瓦剌贿银三千两,有玄夜卫北司密档“北缉字第三七六卷”
为证;徐靖伪造谢渊通敌信函,有周显截获的原件为凭;张毅监造火器偷工减料,有工部侍郎周瑞的勘验记录为据……这些罪证,他此前或因犹豫、或因轻信,未能及时处理,如今却要一一记下,为日后清算做准备。
“李嵩、徐靖……你们害了谢爱卿,害了百姓,朕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萧桓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落在“李嵩引用亲信陈忠扣粮饷”
一条上,想起陈忠是李嵩的门生,吏部铨选时,李嵩曾以“陈忠懂粮饷调度”
为由,力荐陈忠任户部侍郎,如今看来,不过是结党营私。
他拿起笔,在这条记录旁批注“吏部铨选需彻查,严防党羽”
,字迹坚定,再无往日的犹豫——这血书,不仅是忏悔,更是他转变的开始。
天快亮时,殿外传来亲信太监的轻唤:“陛下,辰时快到了,成王殿下该来觐见了。”
萧桓起身,走到铜镜前——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左手指尖裹着衣角,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坚定。
他整理了一下亲王朝服,将夹着血书的永熙帝手谕藏在怀中,贴身收好——这血书,暂时不能让萧栎看见,一来怕萧栎借“帝自谴”
生夺权之心,二来怕这未兑现的忏悔,反而让忠良寒心。
“知道了。”
萧桓应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走到殿门边,推开一条缝,望着庭院里的晨光——晨光透过枯树枝,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似在预示着黑暗即将过去。
他想起谢渊曾说“只要君臣同心,百姓归心,大吴便不会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