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吾儿勉文并保国疏
维德佑十五年年冬,父渊谨以清酒一觞、干肉三器,哭祭于吾儿忠烈宣府卫副总兵谢公勉之灵前,而告之曰:
吾儿勉,字继忠,生而岐嶷,束受书,即问吾曰:“父掌兵柄,守京师九门,儿他日当守何处?”
吾指舆图宣府故地,曰:“此九边咽喉,胡骑屡窥,非忠勇者不能守。”
儿即握拳曰:“儿请守此,与父共护大吴。”
彼时吾儿年方十有二,语虽稚,志已铁。
及长,入读武学,习《神武帝开国录》《元兴帝北伐策》,每至“驱胡复土”
处,必拍案叹曰:“大丈夫当如是!
安能蜷于温室,为儿女态?”
吾知此儿,必以忠烈终其身,却未料其终也,竟在宣府西城门,年止二十有一。
德佑十五年秋,瓦剌也先拥三万骑犯宣府,边报至京,吾方督安定门防务,儿自诣兵部请行,曰:“父守京师,儿守宣府,父子同赴国难,幸甚!”
吾执儿手,见其目有光,知不可阻,乃取吾昔年戍边之环刀授之,曰:“此刀曾斩胡贼七,今付吾儿,愿儿持此,守得边土安。”
儿拜受,复取吾手缝青布战袍,曰:“父之针脚,儿穿此袍,如父在侧,何惧胡虏?”
别时秋风吹衣,儿策马西去,回笑曰:“父待儿捷报!”
吾立城头望之,见其身影没于尘雾,竟成永诀。
未及一月,宣府急报至:也先以红夷炮轰西城门,城崩三丈,儿率五百部卒拒敌。
时户部粮饷未至,儿部日食仅半瓢陈粟;工部火铳百支,半为劣质,击即炸,伤卒十有三。
然儿无一言退,与部卒约曰:“吾等守此,即守大吴之边,守天下之民,粮可缺,械可劣,志不可夺!”
战三日,儿左肩中铳,血透战袍,拔铳复斩二敌;右腿中箭,拄刀鞘立,仍劈胡酋一;最后胸受贯穿之伤,箭镞透背,儿犹啮左指沥血,书“死守边土”
四字于帛,藏怀中,握刀怒目,胡贼近前,复劈其一,终力竭仆地,尸伏敌堆,环刀嵌于胡将胸甲,至死未松。
部卒五百,仅存三十,皆抱儿尸哭,曰:“守备死,吾等愿随死,不令胡贼过此门!”
吾得报之日,方在安定门巡防,玄夜卫秦飞持奏疏至,吾见“殉国”
二字,如遭雷击,文书坠地,指节崩裂。
吾忆儿七岁学刀,摔于雪而不泣,曰“军人无泪”
;十五岁论兵,谓“守边非为爵禄,为护桑梓”
;赴宣府前,书绝笔与吾,曰“儿守宣府,如父守京,儿死亦无憾”
——此等言语,犹在耳畔,而吾儿已为冰冷之尸,陈于宣府城下。
吾策马奔归,见灵车至门,棺木覆素帛,随棺者唯环刀(卷刃七处)、青布袍(血污透背)、血书帛(指痕嵌丝),吾抚棺恸哭,泪落棺木,晕作血痕,曰:“吾儿,父来迟!
父来迟!”
然吾未敢久哭。
瓦剌仍屯九边,窥伺京师;内奸犹隐朝野,私扣粮饷、造劣械以资敌——此等奸佞,以吾儿之血、士卒之命,换一己之银,实乃大吴之蟊贼,天下之罪人!
吾为大吴太保,掌全国军政,兼领御史台,若只知哭儿,不知除奸,何颜见吾儿于地下?何颜见宣府死难之三百部卒?何颜见天下百姓之望?故吾哭祭毕,即返安定门,召诸将誓曰:“吾儿以死守边,吾等当以死守京,除奸佞,固边防,驱胡贼,复疆土,以慰吾儿之忠,以安大吴之社稷!”
今吾儿灵位入祀太庙,帝亲为立誓,斩奸佞,曝尸三日,以儆效尤;户部已粮五万石至边,工部督造火铳三千支皆优质,帝命吾明春北伐,驱也先于漠北。
吾儿,汝知之否?汝之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