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自上月谢勉从京营校尉擢宣府卫正六品守备,赴任前曾来安定门辞行,少年捧着他亲手缝制的青布战袍,躬身道:“父守京师九门,儿守宣府西疆,父子共护大吴,虽死无憾。”
此后因战事阻隔,仅通了两封家书,最近一封还说“宣府防务紧,儿定守好每一寸土”
,字字都是少年的赤诚。
秦飞躬身行礼,将文书递上,声音压得极低:“太保,宣府急报——七日前,瓦剌三万骑猛攻宣府西城门,谢守备率五百部卒死战,城破后力竭殉国,部卒仅存三十。
灵柩由幸存亲兵护送,今日巳时将抵京,随棺的还有谢守备的环刀、战袍,以及一封绝笔信。”
谢渊的指尖刚触到文书上“殉国”
二字,便猛地一颤,文书险些从掌心滑落。
他深吸一口气,指腹抚过宣府总兵李默(从三品)的奏报,字字似染血:“谢守备身中三箭、铳伤二处,仍挥刀斩敌二十余,西城门缺口处,其尸伏于敌尸堆上,环刀嵌于胡酋胸甲,怀内藏绝笔,纸角染血……”
“勉儿……”
谢渊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谢勉七岁时第一次握刀,摔在演武场的雪地里,却爬起来攥着刀柄说“父说军人不能怕疼”
;十五岁读《元兴帝北伐录》,拍着书案说“儿将来也要驱胡贼、守边土”
;赴宣府前一晚,少年在灯下为他磨剑,说“父的剑护京师,儿的刀守宣府,都是守家国”
——这些片段像走马灯般轮转,每一幕都让他心口紧,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太保,臣已命人去城外接应灵柩,安排谢府家祭事宜。”
秦飞见他身形晃了晃,忙上前扶了一把,“您若放心,臣先去料理,您在城头稍作歇息?”
谢渊摇摇头,推开秦飞的手,指尖攥紧文书,指节泛白:“不必,你去接灵柩,务必护好勉儿的遗物,某在城头交代好防务,即刻归家。”
他望着远处的瓦剌营帐,眼底的悲痛渐渐凝作坚定——勉儿守宣府至死未退,他守京师,也不能有半分松懈。
巳时刚过,谢府门前的青石板路被雪覆了薄薄一层,缓慢的马蹄声踏破寂静。
秦飞带着十名玄夜卫卒护送着黑漆灵车而来,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痕,像两道未干的泪痕。
灵车由两匹瘦马拉着,车辕上挂着一面白旗,上书“忠烈谢守备之柩”
,风卷着白旗飘动,似有无声的呜咽。
谢府老管家领着仆役候在门前,见灵车到,老泪纵横地扑上前,扶着车辕哽咽:“少爷……您总算回家了……”
幸存的三名宣府亲兵从车上跳下来,皆身着血污的战袍,有的断了臂,有的耳际缠着绷带,见到迎上来的秦飞,“噗通”
跪倒在地,泪水砸在雪地上:“秦指挥使,谢守备他……西城门破时,还喊着‘守边土、护大吴’,直到最后一口气,都没松开刀……”
秦飞扶起三人,声音沉重:“辛苦你们了,太保快到了,先将灵柩抬进正厅,谢守备的遗物都小心收好。”
亲兵们小心翼翼地将灵柩抬下车——棺木是宣府当地的普通梓木,未上漆,仅覆着谢勉的青布战袍。
战袍肩甲处有箭孔,后背有铳伤的破洞,暗褐色的血污已凝成硬痂,是少年战死时留下的痕迹。
随棺的还有一把环刀,刀身卷了七处刃口,刃尖嵌着一点胡兵的皮肉残渣;一方绢帕,上面是“死守边土”
四个字,“死守”
二字是金水桥时的血书残片,“边土”
二字是谢勉在宣府补写的,血痕新鲜,应是战死前一日忍着剧痛所书。
正厅很快布置成临时灵堂,青幔低垂,白幡从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