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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的兵部衙署,烛火摇曳着映在墙面上,将谢渊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独坐梨木案前,案上摊开的文书堆得半尺高:最上面是瓦剌劝降书,狼毫墨写就的“献城封太宰”
五字旁,被他用朱笔圈出,墨迹已干;中间是石崇亲信的供词,纸页边缘因反复翻看而卷,供词里“谢太保收瓦剌黄金万两”
的字样被他用指腹摩挲得亮;最底下是京营逃兵名册,每页都有“饿晕”
“潜逃”
的朱批,有的批语旁还沾着点点墨渍——那是他昨日翻册时,不慎打翻砚台溅上的。
谢渊抬手,指腹抚过劝降书上“太宰”
二字,指尖传来纸页的粗糙感。
他又翻到京营名册的最后一页,最新的记录是今日辰时:“正九品卒张三、李四,于德胜门西角楼潜逃”
。
喉间忽然紧,他猛地拍案而起,烛火被震得晃了晃,火星溅落在案角的废纸上。
“若割指沥血能振军心,这点痛又何妨!”
他低声嘶吼,声音里带着压抑许久的决绝——京师是大吴的根本,卒子是京师的屏障,若军心散了,一切都完了。
次日清晨,御书房内熏着檀香,萧桓(德佑帝)正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案上的白瓷茶盏还冒着热气。
谢渊一身绯色官袍,缓步走入,刚过门槛便屈膝跪地,袍角扫过青砖,出轻微的声响。
“陛下,”
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急切,“瓦剌三番劝降,旧党四处散谣,军心已乱,非言语可解。
臣愿沥血书誓,悬于德胜门城楼,以明臣之忠志,安卒子之心!”
萧桓闻言,猛地从龙椅上惊起,手不小心碰倒了茶盏,茶水泼在奏折上,他却顾不上擦拭。
“太保!”
他快步走下御座,伸手想扶谢渊,“指裂血出,伤的是你身子!
京师安危固然重要,可你的性命也不是儿戏!”
谢渊抬头,眼底没有半分犹豫,只有一片灼热的决绝:“陛下,臣之身事小,京师数十万百姓、数万卒子的性命事大!
若臣的几滴血能换军心稳固,臣万死不辞!”
萧桓望着谢渊眼底的坚定,又想起前日玄夜卫呈上的密报——石崇与瓦剌细作往来的书信、刘焕私吞粮饷的账册,深知此时军心已如累卵,寻常言语根本无法安定。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御案上一册泛黄的《元兴帝实录》上——那是他登基时先帝所赐,里面记载着元兴帝萧珏北征瓦剌时,曾以血书励军的旧事。
“先帝当年北征,亦曾以血明志,终破胡虏。”
萧桓缓缓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太保既有此心,朕便准你——但需谨记,京师不能没有你,务必保重。”
谢渊闻言,伏地叩:“臣遵旨!
定不负陛下所托!”
旨意传至各衙署,礼部与工部即刻忙碌起来。
礼部衙署内,从三品侍郎林文正站在绢架前,手里捧着几匹生绢,指尖轻轻抚过绢面,感受着布料的厚度与密度。
“就选这匹三丈长的,”
他对身后的吏员道,“拿去煮浆固形,浆要熬得稠些,确保血滴上去不透散——这是谢太保的忠证,半点马虎不得。”
吏员领命,捧着绢匆匆去了浆洗房,林文仍站在原地,又叮嘱道:“固形后再用熨斗烫平,绢面要平整如镜,方能显血字之烈。”
工部尚书张毅(正二品)则亲自守在锻铁房,看着匠人铸造匕。
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映得他满脸通红。
“刃宽要三分,”
他指着刚锻打的匕坯子,对匠人说,“锋要锐,但刃口不能崩——太保是要割指沥血,不是要自残,若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