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兵卒咳嗽时,竟咳出了半颗松动的牙,满脸皱纹,看年纪至少六十岁,连握枪的手都在抖。
“孙都司,”
谢渊指着那两个兵卒,声音透过寒风传得很远,“大吴京营选兵定例:年十六至四十五,身无疾,能执刃百步,方许入营。
这两位,符合哪一条?”
孙伦慌忙从台下跑上来,凑在谢渊耳边小声说:“侍郎息怒,这是补进来的‘辅兵’,负责做饭、喂马,不算战兵,就不用这么严了吧?”
谢渊没理会他,径直走下台,拔出腰间的环刀,刀柄朝向那个露腰牌的兵卒:“你握刀试试,让我看看你的力气。”
兵卒慌忙接过刀,手腕却抖得厉害,刀“当啷”
一声掉在雪地上,刀刃插进积雪,溅起一片雪。
谢渊弯腰捡起刀,目光落在那半截腰牌上——“镇刑司书吏张禄”
的字样清晰可见。
“张禄?”
谢渊的声音冷得像冰,“镇刑司的书吏,怎么来京营当辅兵了?是谁让你来的?”
张禄“扑通”
一声跪在雪地上,膝盖砸得积雪四溅,声音颤:“是是孙都司让我来的,他说给我每月五钱银子,让我别声张,就说自己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孙伦见状,慌忙上前想拉张禄起来:“你胡说什么!
不过是个认错人的小吏,快起来!”
谢渊却抬手拦住他,对着营门外喊:“周指挥使,该进来了!”
话音刚落,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带着十几个玄夜卫卒走进营门,黑色的袍角扫过积雪,手里拿着玄夜卫的勘合:“孙都司,奉陛下旨,查京营‘冒名充数、私吞军饷’案,请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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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伦的脸瞬间惨白,像被雪糊了一层,嘴唇哆嗦着:“周周指挥使,这是误会,都是误会”
周显却没理他,蹲在张禄面前:“你说,还有多少人像你这样,是镇刑司旧党冒名入营的?孙伦每月扣你们多少饷银?”
张禄看着玄夜卫卒腰间的刀,又看了看谢渊的眼神,终于哭了:“还有三百多个弟兄,都是镇刑司革职的人,孙都司让我们冒流民的名字入营,每月扣我们一半饷银,说‘只要不闹事,就保我们平安’”
谢渊站在雪地里,听着张禄的话,拳头攥得指节白。
三百多个李谟旧党混在京营,若瓦剌攻城时他们在营中作乱,里应外合,京师的防线瞬间就会崩溃。
“周指挥使,”
谢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先把这些冒名的旧党都拘起来,集中看管,再查京营的兵册、饷册,看看孙伦到底吞了多少军饷!”
周显点头,挥手让玄夜卫卒行动。
营内很快传来兵卒的喧哗声,夹杂着旧党的哭喊和玄夜卫卒的喝止声。
孙伦瘫坐在帐前的雪地上,看着眼前的混乱,突然爬起来对着谢渊磕头:“谢侍郎,我错了!
我不该吞军饷,不该让旧党入营!
求您饶我一命,我愿把吞的军饷都交出来,一分不少!”
谢渊却没看他,目光落在那些真正的老弱兵卒身上——他们缩在角落,有的抱着胳膊抖,有的看着被拘的旧党呆,眼神里满是恐惧和茫然。
他心里突然一疼:这些兵卒,本该是守护京师的屏障,却被孙伦这样的贪官折腾得毫无士气,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当晚,京营的兵册、饷册被搬到临时议事帐中。
烛火跳动着,谢渊和周显一页页翻查,兵册上写着“京营兵卒一万二千人”
,可根据张禄的供词和玄夜卫的初步核查,实际能战的兵卒不足五千,其余七千多人不是“空额”
,就是“冒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