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史?兵志》载:“德佑十四年十二月廿五,瓦剌屯通州未退,兵部侍郎谢渊奉旨总领京营练兵事。
时京营五军营、神机营、三千营存兵凡一万二,多为老弱,且有镇刑司旧党冒名充数(吃空饷者逾三千),京营都指挥使孙伦(前镇刑司副使李谟旧僚)私吞军饷五万两,纵旧党滋扰。
渊至营,先清冒名者,再选锐士七千,日练‘城防三术’(补垣、火器、联防),夜查营中奸迹,凡二十日,京营士气复振。”
《玄夜卫档?练兵录》补:“玄夜卫勘得,孙伦为掩吃空饷之弊,令镇刑司旧党张禄等三百人冒名入营,每人月给‘空饷银’五钱,所扣军饷分润户部主事李谦(李谟侄)、理刑院评事王彬。
渊选锐士时,玄夜卫卒从张禄行囊搜出李谟旧令‘伺机乱练兵’,遂牵出孙伦通旧党事。
又查孙伦宅,灶下暗格藏军饷银三万两、镇刑司旧制银器十件,此节入《孙伦贪腐通党案勘卷》,存诏狱署东库第三十柜。”
京营老弱待更张,帅印亲持整纪纲。
清得冒名除旧党,选来锐士练城防。
奸贪暗扣军资弊,忠勇明查饷械荒。
夜雪操戈声震野,誓教胡骑不敢狂。
京营颓弊久荒芜,尚书来整振军符。
清奸斩佞除贪腐,选锐练防固帝都。
雪夜操戈声震野,元宵共食暖兵躯。
胡骑退去边关靖,始信忠良定国安。
十二月廿五的寒风,裹着雪粒刮进京营的辕门,像无数把小刀子,割在人脸上生疼。
谢渊勒住马缰,乌骓马打了个响鼻,蹄子踏在积雪的辕道上,溅起细碎的雪沫。
他抬眼望去,营内的景象让心瞬间沉了下去——有的兵卒靠在墙根晒太阳,甲胄歪歪扭扭挂在肩上,腰间的环刀竟反着挂;有的蹲在伙房外赌钱,铜钱的叮当声混着嬉笑声,在肃杀的寒冬里格外刺耳。
他想起昨日御书房里,萧桓握着他的手说的话:“京营是京师最后一道屏障,你若练不好,朕无兵可守,宗庙无依。”
那话语里的沉重,此刻像块烧红的铁,压在他胸口。
谢渊翻身下马,甲叶碰撞的声响,惊得墙根赌钱的兵卒慌忙起身,却没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谢侍郎,”
京营都指挥使孙伦从帐中迎出来,穿着一身绣金的都指挥袍,袍料是江南产的云锦,在寒风里泛着光——京营都指挥的年俸不过八十石,绝买不起这样的料子。
孙伦脸上堆着刻意的热络,双手抱拳:“天这么冷,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遣人传个话,末将立刻去办。”
谢渊没接他的话,目光扫过营内:“陛下命我总领京营练兵,今日来,是要验看营中兵卒,选锐士练城防之术。”
孙伦的笑容僵了一瞬,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玉牌:“侍郎有所不知,京营兵卒多是老弱,去年狼山之战折损太多,新补的兵还没练熟——选锐士怕是难,不如先练些劈砍、列队的基础,慢慢来?”
“慢慢来?”
谢渊突然上前一步,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孙伦,“瓦剌五万骑屯在通州,每日操练攻城之术,他们会等咱们‘慢慢来’吗?”
孙伦的额头渗出汗,顺着鬓角往下流,忙转移话题:“先去帐中歇着,末将让人备了热酒,咱们边吃边议练兵的事。”
谢渊却转身走向兵卒队列:“不必,现在就验看。”
孙伦让人吹号集合,兵卒们磨磨蹭蹭了半炷香,才歪歪扭扭站成几列。
谢渊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目光扫过队列,越看心越沉——队列末尾,有个兵卒的甲胄明显短了一截,腰间还露着半截黑色腰牌,上面“镇刑司”
三个字隐约可见;前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