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定死守京师疏
臣渊谨奏:窃惟德佑十四年十二月廿二日,瓦剌太师也先拥五万精骑,联营通州城外三十里,胡尘蔽日,马嘶震野,京师九门昼闭,宗庙之危若累卵悬丝。
当此社稷存亡之秋,内阁议战议避,纷然莫决。
臣待罪兵部,历边十载,亲见岳峰焚粮狼山、陈烈战死宣府之忠,亲受边民“愿与城共存亡”
之托,谨以兵情、粮情、民心、国本四者为据,沥血陈“主战死守”
之策,凡有虚妄,甘受斧钺,伏惟陛下圣鉴。
夫京师者,非独宫阙之所在,实大吴列祖列宗神主所栖、兆民衣食所系也。
神武帝萧武定鼎于此,铸“定鼎神京”
铁券藏太庙;元兴帝萧珏迁鼎于此,勒“守此土,安此民”
碑于午门。
瓦剌也先此番南犯,非为金帛之利,实欲破城俘君、毁我宗庙、断我国脉。
故曰:战则京师存、社稷存;避则京师亡、社稷亡。
此理如日月经天,无可疑也。
或有议“暂迁皇太子于南京,帝留京师督战”
者,其言曰:“新募之兵三万三千,多为市井壮勇,未历战阵;京师仓粮仅支月余,九边援兵五日方至,死战必致城破。”
然臣谨按玄夜卫文勘房实勘录、边军驿报及臣亲巡之见闻,此说皆虚。
何言兵未练?臣于十二月廿一日辰时,亲往卢沟桥练兵场视之:京营旧将李虎领壮勇两千,教以“步战拒骑”
之法,壮勇周小五,本通州菜农,持锄击木靶,三三中;民夫张老栓,年逾五旬,曾随陈烈守宣府,架云梯登三丈高城,往返仅需一炷香,较京营新卒犹快。
当日试练,能执刃刺敌、持弓中靶者,逾两万之数,非“未历战阵”
,乃有死战之心也。
何言粮不足?臣得玄夜卫粮监御史周康廿一日酉时勘报:通州仓存漕粮五万石,每石以红漆书“通”
字为记,逐仓盘点,粒米无差;自十二月十五至廿一,边民捐粮凡五万石——昌平州老农张阿公,捐存麦十石,泣曰“我儿守宣府死,我替他护京师”
;顺义县民妇刘氏,捐粟三石,抱幼子曰“求官军守得城,让娃长大有饭吃”
。
此粮贮于京师东仓,玄夜卫卒昼夜轮守,户部主事吴谦监守,无敢侵耗。
前户部尚书刘焕称“粮仅支月余”
,实因赵谦(前户部主事,张建旧僚)私改粮册,将“八万石”
涂改为“三万石”
,今谦已被玄夜卫拘勘,供词、改痕俱在,账册复真。
若依“暂迁”
之议,太子离京,则百姓必疑陛下有弃城之心——昨日臣巡德胜门,已闻小儿谣曰“太子走,京师破”
;若太子为瓦剌追袭,或陷敌营,则国本摇荡,九边将士谁复效命?故“暂迁”
非“留根”
,乃“断根”
;“死守”
非“孤注”
,乃“固本”
。
臣闻《元兴帝北巡诏》有云:“朕守京师,非守宫室,守祖宗之土、万民之命也。
土存则命存,土亡则命亡。”
永熙帝萧睿巡边时,亦谕边臣曰:“边无宁日,京师无安枕;边民无归,朕无安食。”
昔年狼山之战,岳峰将军率五千疲卒,遇北元两万骑,粮尽则嚼雪,箭尽则持矛,身中三箭仍立阵前,焚北元粮囤二十,曰“我死,粮不可资敌”
;宣府卫之役,陈烈将军守南门七日,左臂为胡刀所斩,仍握矛拒敌,胸骨被马蹄踏碎,怀中犹藏血书“粮绝,内奸在,守土”
。
此二将者,非不知死,乃知“死则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