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夜空作揖——那里的星子密得像撒了把碎金,每颗都亮得像双眼睛。
王二的名字旁注着"
焚身护粮,尸骨无存"
,墨迹被泪水洇得蓝。
窗外的风卷着秋雨,打在殿角的铜铃上,声音像极了王二他们冲锋时的呐喊——三十人的吼,五千人的喊,混着火裂粮囤的爆响,在狼山上空回荡。
他突然起身,取来岳峰的血书,将谢渊的战报压在下面。
两页纸的边缘都卷着焦痕,仿佛能听见狼山的火光里,王二与岳峰隔着生死的呼应——
"
岳将军看我烧尽胡虏粮!
"
"
好弟兄,我看见了。
"
灯花"
噼啪"
爆了声,把两个名字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并肩而立的兵。
片尾
德佑十四年八月廿二,暮色漫过狼山的焦土。
幸存的七个士兵跪在"
吴"
字碑前,用烧黑的手指在碑上补刻——王二的名字刻在最中央,旁边是被冷箭射穿喉咙的小马,是咬断胡兵咽喉的十六岁新兵,是最后举火箭的瘸子刘。
他们的血混着碑上的焦痕,在暮色里洇成一片深褐,像极了岳峰钟楼刻字的颜色。
谢渊的大军正押着北元俘虏回撤,三千颗级悬在矛尖上,随着步伐在风中晃出沉闷的撞击声。
有个俘虏突然挣扎着指向粮窖废墟,嘴里叽里呱啦喊着胡语,玄夜卫卒一刀劈断他的舌头,血溅在途经的"
吴"
字碑上,与士兵们的血融在一处。
雁门关的城楼上传来角声,是收兵的讯号。
张老栓带着百姓捧着米酒候在关下,看见归来的士兵个个带伤,有个断了胳膊的兵举着半块烧焦的"
吴"
字砖,突然对着关墙哭出声:"
王二哥,我们把胡虏粮烧光了"
风卷着狼山的灰烬掠过关隘,落在百姓的米酒碗里,漾起细小的褐圈。
瞎眼老兵突然仰起头,说听见粮囤烧裂的脆响里,混着王二他们的笑——像巷战时岳将军喊"
守住"
的调子,穿过烟火,撞在每块刻着"
吴"
字的城砖上,震得关墙都在颤。
远处的大同卫忠烈祠里,岳峰的牌位前新添了盏油灯,灯芯是用王二焚身时未燃尽的布条做的。
油尽灯枯时,灯花爆响的刹那,仿佛又听见那句穿过生死的应答:
"
岳将军看我烧尽胡虏粮!
"
"
好弟兄,我看见了。
"
夜露渐重,狼山的"
吴"
字碑上,血痕正一点点渗进石缝,与三年前阳和口饿殍的血、巷战烈士的血、今日复仇之师的血,在大地深处汇作一股热流,漫过边关的每一寸土。
卷尾
《大吴史?王二传》载:"
王二,大同卫卒,生年不详,德佑十四年八月二十日战死于狼山。
无后,其母以所遗半块吴字砖为神主,祀于家祠。
谢渊奏请追赠忠勇校尉,萧桓亲书骨化火中,魂归吴土八字赐其家,至今狼山北麓犹有烧粮处石碑,往来边军必酹酒祭之。
"
《大同府志?民俗记》录:"
每岁八月二十日,边民必以麦面捏人形,掷于火中,曰替王二烧胡虏。
儿童歌曰:狼山火,烧胡粮,王二哥,返故乡,声传数里,北元闻之,终德佑朝不敢近狼山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