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史?兵志》载:"
德佑十四年八月十三至十六日,定西侯蒋贵率京营三万,宣府总兵谢渊领边军一万,合兵破大同卫。
与北元左贤王部血战三日,巷战每日接刃数十合,凡克十字街、钟楼等巷战隘口二十七处,斩敌万三千余,俘其将五人,吴兵折损四千二百有奇。
帝萧桓驻跸紫荆关,日三诏督战,玄夜卫百户周显部斩怯战千户赵忠、李进二人以徇,尸悬营门三日。
"
《九边志?战事考》补:"
京营初至时,与边军不相统属。
蒋贵持京营勘合(元兴帝定制,京营节制边军需持此勘合,见《军器考》)欲夺谢渊兵权,渊以边地秘道密布,非久戍者不能知拒之,相持半日。
北元乘隙遣镇刑司旧吏王迁(原大同卫镇抚司典吏,李谟案漏网者)为导,自三号秘道袭破西城门,焚粮车百二十辆,边军饿死者十七人。
后帝遣中使李德全传口谕谢渊主战事,蒋贵掌粮饷,违令者以军法论,两军始合势。
"
紫塞风饕卷旆旌,援兵四万破坚城。
街砖叠血成红海,尸积盈尺;
甲霜透骨映残星,刃缺犹鸣。
三日鏖战刀皆缺,寸土必争;
一朝光复泪犹迸,百感交集。
莫夸胜绩归京营,谁记巷战肝脑涂;
一抔忠骨换升平,钟楼残照泣英魂。
紫塞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卷着沙砾抽打在残破的旆旌上。
那面“京营”
大旗早已被箭射得千疮百孔,红绸旗面在风中抖得像片将落的残叶,旗角扫过城楼上的箭孔,带起的冰碴子落在谢渊的甲胄上,叮当作响。
他勒住马缰,望着城下潮水般涌来的援军,四万铁骑踏起的烟尘遮天蔽日,马蹄声震得冻土都在颤,像擂响了催命的鼓。
“破城!”
先锋官的嘶吼劈碎寒风。
攻城锤撞在城门上的巨响里,混着北元兵的惨叫,谢渊看见第一面明军军旗从豁口处探出来,旗手的胳膊被箭贯穿,却仍死死攥着旗杆,血顺着旗面往下淌,在“明”
字上晕开暗红的纹。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岳峰就是在这里最后一次拍他的肩膀,说“等你援军到,这城还姓大明”
,当时将军的指节冻得红,甲胄上的霜花沾在谢渊手背上,凉得像冰。
街巷里的血已经冻成了暗红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
京营士兵踩着尸堆往前冲,靴底碾过断裂的兵器和脑浆,在结冰的血面上打滑。
最窄的那条巷子里,尸体堆得快有半人高,明军和北元兵的尸身交缠在一起,有的还保持着互搏的姿势——一个明军小兵的刀刺穿了敌军的咽喉,对方的弯刀也劈进了他的胸膛,两人的眼睛都圆睁着,像是在较劲谁也不肯先闭眼。
谢渊的马突然惊了,前蹄腾空而起。
他低头看见马腹下的砖缝里,嵌着半块明军的甲片,甲片上的“岳”
字被血渍糊住,却依旧能摸出深刻的刻痕。
再往前,街角的尸堆上插着杆断矛,矛尖挑着个北元百夫长的头颅,矛杆上缠着件残破的战袍,衣角绣着的山河图被血浸透,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像幅哭花了的画。
甲胄上的寒霜在残星下泛着冷光。
谢渊伸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着的血结成了冰碴,混着睫毛上的霜花,刺得眼睛生疼。
他看见个老兵正用断刀撬开敌军的嘴,从牙缝里抠出半块明军的军旗碎片,那碎片上还留着牙印,显然是被北元兵咬碎的。
老兵把碎片揣进怀里,对着尸堆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结冰的血地上,出闷响。
刀刃的缺口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