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错吧。”
翻译官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假惺惺的劝,“左贤王说了,只要你肯降,照样封你做千户。”
周将军突然笑了,笑声扯动胸口的伤口,血沫从嘴角涌出来:“告诉那狼崽子,我周家人的骨头,比这城楼的砖还硬!”
巡逻兵的刀鞘突然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眼前一黑的瞬间,周将军仿佛看见蓟门的城墙在晨雾里显形,城楼上的守军正挥着旗,城根下的老娘在缝补他的旧战袍,针脚密得像蛛网。
等他晃过神来,狼纛的阴影正罩在他脸上,可那目光依旧没偏,穿过旗面的破洞,固执地望着东方。
有只乌鸦落在断矛的顶端,啄食着矛尖上的血痂。
周将军微微偏头,用肩膀撞向矛杆,乌鸦惊得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过他的额头,带起的风里裹着腐肉的腥气。
他重新挺直脖颈,锁骨处的麻绳勒得更紧了,血顺着绳纹往下渗,在胸前积成小小的血洼,映出片破碎的天。
暮色漫上街巷时,北元兵开始收队。
一个小兵举着火把经过,看见将军的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碴——夜风已经带了霜气。
他突然听见极轻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哼歌,仔细听才辨出,是汉军的《出塞曲》,调子被血沫堵得断断续续,却每个字都咬得极清。
火把的光落在将军的脸上,照亮了他眼角的泪痣。
那泪痣周围的皮肤绷得很紧,像张拉满的弓。
小兵突然现,将军的瞳孔里映着两个小小的光点,是东方天际的启明星,在狼纛的阴影里,亮得像两颗不肯灭的火星。
当第一缕晨光再次爬上狼纛时,巡逻兵现断矛上的人已经没了声息。
可他的头依旧昂着,锁骨处的麻绳被挣断了一道,右手的指骨深深抠进矛杆的裂缝里,指节白得像霜。
最让人不敢直视的是他的眼睛,明明已经失去神采,却还保持着望向东方的角度,仿佛那目光穿透了层层关隘,穿透了万里风沙,终于落在了蓟门的城楼上。
后来,有个被俘的小兵逃回去,说在北元的营里见过周将军的尸体,被挂在狼纛上,可那双眼始终瞪着东方。
再后来,蓟门的守军总说,起风的夜里,能听见有人在城楼上哼《出塞曲》,调子硬得像铁,仔细听,还混着驼蹄碾过砖地的响,却怎么也吓不退守关的兵。
八月十三,昧爽。
大同卫十字街的晨雾被血腥味泡得稠,岳峰的额头抵在钟楼第三级砖阶上,那里嵌着半片断裂的箭簇——是昨夜巷战时,他从北元兵咽喉里拔出来的。
左臂以诡异的角度外撇,肱骨断裂处的白茬刺破皮肉,每动一下,都像有把钝锯在骨髓里反复拉扯。
"
将军!
"
尸堆下传来老张含混的呼喊,他的胸腔被滚木砸塌,却仍用断手摸索着腰间的短刀,"
他们要拖您下去"
岳峰艰难地侧过脸,看见老张脖颈处的血沫正往外涌,那是被北元兵的骨朵砸的。
他想爬过去,右腿却像灌了铅,靴底与凝结的血泊粘在一起,扯开时带起层油皮,疼得眼前黑。
北元兵的铁蹄踏碎了晨露,两名披甲兵架起他的胳膊往楼下拖。
经过小马的尸体时,岳峰的目光顿住了——那孩子蜷缩着,胸口插着三支箭,手里却死死攥着块凿了"
吴"
字的砖头,砖棱已被指血浸成暗红。
岳峰突然力,用断矛的残柄猛戳左侧兵的膝弯,那兵惨叫着跪倒,他趁机咬住右侧兵的耳郭,硬生生撕下块肉来。
巳时,雾散。
十字街口的断墙上,北元兵用铁链将岳峰拴在石柱上。
他的甲胄早被血浸透,肩甲处裂了道尺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