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
。
刑场的鼓声第三通刚落,西南角传来马蹄声,谢渊派的信使到了,怀里揣着用苏木水染过的帛书,写着"
大同光复,岳指挥遗骸已入殓"
。
沈炼站在城楼垛口,风卷着账册残页的一角拍在他脸上。
那是从灶膛里抢出来的第七页,"
岳峰守钟楼三日,毙敌百廿人"
的字迹被谁用朱砂圈了三圈,墨痕层层叠叠,像是无数只眼睛在盯着。
他想起昨夜三法司会审,徐靖的供词里说,每次扣粮后,李谟都会在账册上画个小狼崽,"
北元人爱看这个"
。
此刻西市口的人声浪涛似的涌上来,沈炼突然懂了——那些被圈点的字,原是岳峰用命写的抗诉。
三日前闯李谟私宅时,灶间的火光把梁木映得通红。
沈炼一脚踹开柴房门,看见周明的尸体蜷在劈柴堆里,老人右手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指甲缝里嵌着灶膛的黑灰,左手死死攥着半张账册,上面"
七月廿八,李谟令郑屠开西门"
的字样被血浸得乌。
"
搜灶膛!
"
沈炼的声音撞在砖墙上,玄夜卫们撬开第三块松动的青砖,油布包滚出来的瞬间,所有人都住了手——最上面那页用朱砂写着"
杀岳峰者,李谟亲令也"
,红得像刚从伤口里剜出来的肉。
李谟被拖上囚车时,天边的鱼肚白正漫过镇刑司的飞檐。
他瞥见周明的尸体被抬出来,老人胸口插着的狼毫笔杆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
正"
字,是周明教狱卒识字时总写的那个字。
风卷着纸灰粘在李谟的囚服上,像无数细小的手在扯他的衣襟,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周明捧着账册来镇刑司核对,说"
这些数对不上边镇的册子"
,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好像是一脚踹翻了炭盆,骂"
老东西懂个屁"
。
周明的坟就在玄夜卫衙署后墙根,没立碑,只埋了块从李府灶房拆的青砖。
今年清明,有个瘸腿老兵来烧纸,火堆里飘着松烟墨香,像是有人在灯下写字。
老兵摸着砖上的凹痕,那是沈炼用刀刻的"
天"
字,雨水冲了半年,笔画反倒越清晰。
"
周先生说过,"
老兵往火堆里添了张麻纸,"
账是人算的,天是看着的。
"
远处雁门关的方向,新修的城墙在暮色里泛着青,砖缝里钻出的新草,在风里挺得笔直。
片尾
《大吴史?奸臣传》载:"
李谟伏诛之日,暴尸三日,百姓争啖其肉。
所藏账册由玄夜卫誊抄三份,一存内府,一送三法司,一焚于岳峰灵前。
牵连者魏王萧烈削爵圈禁,李德全赐死,大小官员黜革者凡百廿人,史称德佑涤奸。
"
《玄夜卫档?沈炼墓志铭》记:"
炼以账册为凭,清奸党,复边镇,帝赐忠勇二字。
后炼巡抚宣府,见岳峰旧部皆能诵账册中扣粮十七万石之数,叹曰岳将军血书虽焚,公道自在人心。
"
卷尾
《大吴史?刑法志》终载:"
德佑十四年九月朔,三法司会鞫李谟案,依通敌谋叛律定谳:李谟凌迟处死,曝尸三日;张敬等二十七人斩立决,家产籍没充边饷;魏王萧烈因私赠逆刃,削爵圈禁于凤阳高墙,永不叙用。
镇刑司自掌印至番役,凡参与劫狱者皆处绞刑,其余尽数裁撤,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