胄上的裂痕,那里正对着心口,像岳峰未说出口的质问。
"
驾!
"
御马嘶鸣着冲入尘烟,五万将士的甲叶声汇成洪流,惊得雁阵掉头北飞——它们该是从大同来的,此刻正引着王师,往那片浸满忠魂血的土地去。
片尾
《大吴史?兵志》评:"
德佑亲征,非为耀武,实为谢罪。
登坛誓日,裂镜明过,三军感泣,九边响应,此非兵威所致,乃人心所归也。
"
《大同忠烈祠碑》载:"
八月十五,帝至大同,亲抚岳峰遗骸,以御铠覆之。
祭文中有朕与将军,共守此城语,边卒闻之,皆愿效死。
"
《罪惟录?德佑朝纪事》记:"
亲征途中,帝每日临睡前必展岳峰家书残卷,至免见豺狼当道句,辄泪湿枕席。
及破内城,见钟楼柱上有血书岳字,知是峰死前所刻,遂命以玉匣藏其柱,至今犹存。
"
卷尾
德佑十五年秋,雁门关外的谷子黄了。
沈炼勒马站在黑松林旧址,当年的血痕早已被风沙磨平,只余下几株新松,根须缠着半片锈蚀的甲片。
身后传来车轱辘声,是岳峰的小孙子捧着牌位,孩子手里还攥着块砖——正是当年他在巷战中用来砸缇骑的那块,砖角的血迹已变成深褐,却被摩挲得光滑。
《大吴史?忠义传》载:"
德佑之变后,帝亲征三月,破北元于狼山,斩其可汗。
归京后毁镇刑司狱,焚旧案千卷,复谢渊官,追封岳峰为忠烈王,立祠于大同卫,岁时致祭。
"
镇刑司的旧址后来改建成了忠烈祠。
李嵩党羽的铁铸跪像立在阶前,日久被百姓啐得黑。
每到清明,总有老兵带着酒来,对着岳峰的牌位絮叨:"
将军,您看这城墙又修好了,砖缝里的草都长老高了。
"
萧桓晚年常独自坐在紫宸殿,案上摊着那方血书,麻纸已脆如秋叶,却被裱得极好。
李德全说,陛下常对着"
杀将献城"
四字呆,有时会突然落泪,说"
这字该刻在朕的碑上"
。
他临终前下的最后一道诏,是将祭天誓文刻成石碑,立在祭天坛旁,碑石的缝隙里,至今还能找到当年誓文焚烧后的灰烬。
谢渊致仕后回了江南,在老宅里养了一池莲。
他常对孙辈讲起大同卫的雪,说"
最冷的不是塞北的风,是人心的寒"
,却又指着池中新绽的莲:"
但再冷的冰,春天也会化。
"
他书房的墙上挂着幅画,是岳峰的老仆岳忠画的黑松林,画里的箭簇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像群不肯折腰的人。
民间流传着支《忠烈谣》,说是个瞎眼的老兵编的。
唱到"
钟楼火烬照千秋"
时,总会有人落泪——那老兵当年在巷战中被砍断了舌头,却凭着记忆,用笛子吹出了调子,笛声里混着甲叶响,像无数英灵在列队前行。
又过了百年,有个书生在大同卫的残碑上拓字,现"
忠良"
二字的刻痕里嵌着细小的骨渣。
他对着夕阳举起拓片,光影里竟显出无数人影,有的举着断矛,有的抱着血书,朝着北方的狼烟走去。
风过时,拓片哗啦啦作响,像在重复那句被念叨了百年的话:
"
莫向残碑寻姓字,寒风吹处是忠良。
"
坛上誓文焚作灰,征鞍亲跨北风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