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好几次。
张猛望着那些年轻的脸,最小的才十六,昨天还在偷偷哭着想娘,此刻脸上却糊满了血,眼神里只剩狠劲。
他突然挣脱搀扶,将断刀往敌军堆里掷去,刀身在空中打着旋,虽没伤到谁,却逼退了追兵半步。
“我殿后!”
他吼道,声音劈得像破锣,“告诉城里的百姓,咱没怂!”
箭雨在此时泼了过来。
张猛看见第一支箭穿透了自己的咽喉,血沫从嘴角涌出来,溅在胸前的“忠勇”
二字上。
倒下的瞬间,他看见钟楼的火越烧越旺,火苗舔着木质的楼檐,把残阳都映成了通红的一团。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还没告诉弟兄们,援军昨天就到了城外,却被奸人拦着不让进来。
钟楼的火烬在残阳里泛着余温,焦黑的梁木横七竖八地搭着,像只折断翅膀的巨鸟。
十字街前的尸骨堆得快有半人高,有的还保持着厮杀的姿势,断手断脚与兵器缠在一起,霜花落在骨头上,白得像层薄雪。
风卷着纸灰从街东刮到街西,那是百姓们偷偷烧的纸钱,被风吹散在空中,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
青砖上的血渍早已黑,却在月光下显出奇异的纹路。
有识字的老人蹲在墙根辨认,说那是士兵们临死前用手指写的字,“守”
“家”
“国”
……笔画歪歪扭扭,有的只写了一半,血就凝固了。
老人用袖子擦了擦砖面,想把字擦得更清楚些,却越擦越模糊,最后只剩下掌心的暗红。
断壁残垣间总有人看见奇怪的影子。
有晚归的货郎说,深夜经过钟楼时,听见里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像有队士兵在巡逻;打更的老头说,他看见墙头上站着个穿破甲的身影,手里举着半截断刀,望着城门的方向一动不动。
百姓们说,那是没走的魂,还在守着这座城。
三年后,援军终于开到城下。
领兵的将军跪在十字街前,望着堆积如山的白骨,突然放声大哭。
他怀里揣着迟到的圣旨,上面写着“嘉奖忠勇”
,可那些该受嘉奖的人,早已成了白骨上的霜。
有个老兵认出将军腰间的玉佩,说那是张猛当年的信物,将军听了,将玉佩狠狠摔在地上,玉碎的声响里,混着满城百姓的呜咽。
残碑立在钟楼遗址前时,春天已经来了。
碑上没刻一个名字,只凿着“忠良”
二字,是用当年士兵们的断刀刻的,笔画里还嵌着细碎的骨渣。
寒风吹过碑石,出呜呜的响,像是无数人在低声诉说。
有个放牛的孩子问爷爷,这些人都叫什么名字,爷爷望着远处的谯楼,那里的残阳依旧如血,轻声说:“风里都是他们的名字。”
夕阳西下时,碑前总会多些野花。
是城里的百姓采来的,黄的像号角,红的像血,插在石缝里,在风中轻轻摇晃。
有只乌鸦落在碑顶,低头啄了啄石缝里的草籽,突然振翅飞向谯楼,翅膀掠过残阳,投下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像条未断的脊梁。
德佑十四年八月初二,巳时。
内城东门的轰鸣声震落最后一块城砖时,岳峰正跪在十字街的水井旁,给伤兵喂最后半袋炒米。
那是昨夜从镇刑司粮仓抢来的,米里还混着沙砾,嚼起来咯吱作响。
"
将军,西坊墙破了!
"
千户孙诚的吼声带着血沫。
他左臂被箭贯穿,断骨从皮肉里刺出来,却仍用右手攥着半截枪杆。
岳峰抬头,见北元骑兵正踩着坊墙缺口涌入,玄色的披风卷着尘土,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