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史?德佑帝本纪》载:"
十四年,大同卫指挥岳峰血书由亲卫周显赍至,通政使刘矩以边将沥血叩阙入奏。
帝御乾清宫览之,见镇刑司扣粮兵部匿报等语,未及半卷,遽掷书于案,指节因怒泛白,斥曰:此竖子借血书构陷朝臣,欲摇动边镇,实乃惑乱人心!
时司礼监李德全侍侧,遽叩曰:陛下圣明,岳峰久困孤城,恐已通敌,血书实是伪作。
兵部尚书徐文良亦附议:宜命镇刑司彻查其真伪。
帝然其言,遂命缇骑锢周显于诏狱,血书则存于通政司待核,实则束之高阁。
"
《吴伦汇编?谏诤考》补:"
古者血书言事,必由通政司直达御前,未有滞留者。
德佑朝此例之破,盖因岳峰所劾李谟、张敬皆李德全党羽。
周显抵京时,先为镇刑司缇骑拦于东华门,索血书欲毁之,为刘矩率通政司吏卒力拒乃免。
矩原拟直御前,李德全又命人于会极门拦截,迫其删去司礼监主使等语,方许入奏。
时人有血书过三关,血尽字犹残之谚,三关者,东华门之劫、会极门之删、乾清宫之掷也。
刘矩事后叹曰:我掌通政司十载,见奏牍无数,未见过血书比奏章更轻贱者。
"
血书裂帛入长安,紫殿深沈侧目看。
阉竖摇唇织罗网,君王掷笔裂琅玕。
千行血泪凝霜冷,一片丹心被墨漫。
莫叹封章成废纸,青史终磨铁笔端。
裂帛破空的脆响,惊飞了长安朱雀门的暮鸦。
那方染血的素绢被信使死死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血痕顺着布纹漫开,在"
急报"
二字周围凝成暗红的蛛网。
守城的兵卒望着信使背后的箭伤——那支断箭还嵌在肩胛骨上,箭羽沾着的草屑里,混着塞北荒原的沙粒。
"
北境急报!
"
信使的嘶吼劈碎暮色,声音里裹着血沫。
他踉跄着穿过朱雀大街,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血痕,像条不甘的蛇。
街边酒肆的幌子还在摇,说书先生正讲着"
圣君明断"
的段子,听见喊声却都噤了声,眼睁睁看着那抹血色撞向皇城深处。
紫宸殿的鎏金铜炉里,龙涎香正烧到第三折。
萧桓捻着那方血书,指尖被布帛上的血痂硌得疼。
绢帛边缘撕裂如锯齿,是写者情急之下扯裂的,血字顺着裂口往外溢,在"
粮草尽"
三字周围晕成模糊的红团。
他认得这笔迹——是北境都护岳峰的,笔锋素来刚毅,此刻却在"
救"
字末笔处抖出个骇人的弯,像只濒死的鸟。
"
陛下,此恐是岳峰矫诏。
"
王振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冰,甜腻里裹着刺骨的寒。
老太监垂着眼,指甲轻轻刮过血书边缘,"
前日镇刑司还奏报,岳都护与北元私通款曲,这血书怕是苦肉计。
"
他袖中的密信正烫,那是昨夜李嵩派人塞进来的,上面列着岳峰"
通敌"
的十条"
铁证"
。
萧桓的目光扫过御案上的奏章。
最顶上那本是岳峰上月递的,说"
边军衣不蔽体,粮草仅够十日"
,墨迹被雨水洇得虚。
当时他正看着江南贡来的云锦,随手批了"
知道了"
。
此刻想来,那洇开的墨迹里,或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