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过弓箭,指节上的厚茧磨得他掌心痒。
可此刻,这字迹里的急切与悲愤,像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脏腑。
麻纸的边缘还粘着半片箭羽,是北元骑兵特有的雕翎。
萧桓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李嵩在朝堂上说“岳峰拥兵自重,恐有反心”
,当时满朝文武都附议,只有谢渊跪在丹墀上,说“岳将军戍边十年,身上箭伤比军功章还多”
,他却嫌谢渊“沽名钓誉”
,把人贬去了南疆。
“这字……是朱笔写的?”
萧桓的指尖抚过“杀将献城”
四字,朱色在灯下泛着冷光,混着血渍凝成暗紫的斑。
李德全凑近看了看,突然打了个寒颤:“是……是李谟的私印朱泥。
老奴在镇刑司见过他的文书,这朱砂里掺了西域的金粉,遇血会黑。”
烛火突然“噼啪”
爆了个大花,照亮了御案上那本蒙尘的奏章。
萧桓猛地抽出来,指尖抖得几乎捏不住纸页。
岳峰的字迹跃然纸上,说“李谟每月往北元送粮三千石,以‘损耗’入册”
,下面还附着粮仓的账册抄本,墨迹被雨水洇得虚,却字字如刀。
他想起当时李嵩是怎么说的——“此乃岳峰嫉贤妒能,伪造账册构陷”
,还呈上了几张“岳峰私会北元使者”
的画像,画得有鼻子有眼,他竟信了。
三年……”
萧桓的声音哑,指节捏得白,麻纸被攥出深深的褶皱,“朕竟信了三年……”
他想起去年冬天,岳峰的母亲拄着拐杖跪在宫门外,雪没到了膝盖,手里举着儿子的血书,说“吾儿没反心”
。
当时他正陪着新纳的贵妃赏梅,听李德全说“老妇疯癫了”
,就没再理会。
后来听说老太太冻毙在宫门外,李嵩还说“此乃上天示警,岳家当诛”
,他竟还点了头。
“杀将献城……”
萧桓又念了一遍,突然将麻纸往案上一摔。
青瓷笔洗应声而裂,墨汁溅在明黄的龙袍上,像朵绽开的黑花。
他看见麻纸背面还有几行小字,是用炭笔写的,被血渍晕得半清:“岳将军战死前,让属下带信给陛下——李谟已备献城礼,是将军的头……”
“啊——!”
萧桓猛地起身,龙椅被撞得往后滑出半尺,金砖摩擦的声响刺耳得像哭。
他踉跄着走到殿中,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突然想起三年前岳峰辞行时的模样。
那将军穿着洗得白的甲胄,腰里别着柄旧刀,说“臣在大同卫一日,北元就休想前进一步”
,眼里的光比殿上的烛火还亮。
可如今,那束光被他亲手掐灭了,连同三万名将士的性命,埋在了千里之外的冻土下。
“李嵩……李嵩!”
萧桓嘶吼着,声音撞在殿柱上,碎成无数尖利的片。
李德全吓得跪倒在地,看见君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里还留着去年李嵩献的“和田玉扳指”
的印子,当时他以为是忠心上品,此刻才知,那玉的温润里,裹着多少边关将士的血。
殿外的风卷着雪粒撞在窗棂上,呜呜的声响像极了岳峰临死前的呐喊。
萧桓望着案上那方血书,突然明白过来——这三年来,他听的是李嵩的“忠言”
,看的是镇刑司的“铁证”
,却把岳峰的血书、谢渊的弹劾、百姓的哭嚎,都挡在了紫宸殿的朱门之外。
所谓天听,原不是被风雪阻隔,而是被这层层叠叠的谄媚、猜忌、私欲,筑成了万重关隘,连最烈的血、最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