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等尚书府的人来复验。
日头西斜时,那辆载着批文的马车才晃悠悠赶来,车里的尚书正歪着打盹,嘴角还挂着酒渍——他前晚在同僚家喝到深夜,早把军粮的事抛到了脑后。
此时的烽燧已燃到第七把火。
第一道狼烟升起时,卫城的守将还在修补西墙。
第二道烟柱刺破云层,他派了三拨信使往京城跑。
第三道烟起时,北元的铁骑已踏过界河,箭雨像黑沉沉的乌云,压得城头喘不过气。
“将军!
粮没了!”
亲卫举着断箭跑来,甲胄上的血顺着甲片往下滴,“最后一袋米,今早煮给伤兵了。”
守将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突然想起半月前收到的军报,说“京营不日便至”
。
他摸了摸怀里的家信,妻子说儿子刚会喊爹,字迹被泪水洇得皱。
第七道狼烟在暮色中炸开时,北元人攻破了东门。
守将举着刀冲在最前,左肩中了一箭,又拔出箭来往敌军喉咙里刺。
血溅在城砖上,很快冻成了黑紫色,与他的血、士兵的血、百姓的血混在一起,浸透了半座城的砖缝。
有个穿红袄的小姑娘,抱着死去的母亲哭,被流矢射中后背,小小的身子倒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麦饼。
京营的铁骑赶到时,卫城已化作一片焦土。
夕阳把城墙染成血红色,残垣断壁间还冒着烟。
先锋官勒住马,马蹄踏在尸骸上,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有个断了腿的士兵从尸堆里爬出来,看见“平虏”
旗,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涌出来:“你们……终于来了……”
话没说完,头便歪了下去。
主将翻身下马,望着那面在残阳里猎猎作响的红旗,突然觉得刺目。
旗上的金线被硝烟熏得黑,“平虏”
二字像是在嘲笑他们的迟来。
他想起出前的誓师大会,想起帝王在舆图前指点江山的模样,喉结滚了滚,最终只吐出两个字:“收尸。”
消息传回京城时,萧桓正在偏殿看舆图。
李德全捧着奏折的手在抖,上面写着“卫城尽毁,守将战死,军民无一生还”
。
萧桓的指尖在狼山的位置反复摩挲,朱笔圈过的痕迹被磨得亮。
他想起那日批诏的夜晚,李嵩在一旁说“京营甲士精锐,晚几日无妨”
,想起自己望着舆图,说“狼山易守,待粮草备足再兵不迟”
。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虹光,像是刀光劈开了夜空。
萧桓猛地抬头,看见殿角挂着的“平虏”
旗,在月光里泛着冷光。
他终于明白,那些在朝堂上说着“不急”
的臣子,那些在仓前刁难的小吏,那些把批文压在案头的尚书,他们的心与边关的血泪隔着万水千山。
阶下的铜鹤香炉里,檀香燃尽了最后一点,灰烬被风卷起来,像卫城上空飘散的烟尘。
萧桓望着空荡荡的殿门,仿佛看见那个穿红袄的小姑娘,正举着麦饼朝他跑来,嘴里喊着“皇帝爷爷,救救我们”
。
可他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有那面绣着“平虏”
二字的红旗,在风中哗啦啦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哭。
天快亮时,萧桓让人把那面旗收了起来。
他重新铺开一张舆图,用朱笔在卫城的位置画了个圈,这一次,墨迹深得像是要透纸而过。
殿外的晨露落在阶上,冷得像卫城守将最后一滴泪。
紫宸殿的鎏金炉里燃着西域贡的安息香,萧桓握着元兴帝传下的"
调兵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