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小手,掌心的疤痕像蜈蚣,"
可爹说,岳将军在雁门关把干粮分给我们,这样的人不会反。
"
谢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疼得闷。
他想起岳峰自劾疏里的话:"
纵死城上,亦胜于在镇刑司地牢受辱。
"
原来边军的忠,从来不是写在奏疏里的,是藏在孩子的伤疤里,藏在麦饼的牙印里,藏在"
宁死城楼"
的决绝里。
"
去告诉岳将军。
"
谢渊摸出块碎银,塞进孩子袖中,"
三法司正在查镇刑司的账,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
他望着地牢的天窗,雨还在下,可云层里已透出微光。
岳峰在西城楼的箭孔里望着北元的营帐,火把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周平递来谢渊的密信,上面只有八个字:"
粮已至,信未绝。
"
他将信凑到烛火上,看着纸页蜷曲成灰,像在烧尽所有委屈。
城楼下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三千城防兵在换岗。
他们路过城楼时,都往上面望了望,甲叶相撞的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像在说"
将军,我们在"
。
岳峰想起自劾疏里的"
戴罪守城"
,忽然明白萧桓的用意——他需要一个能镇住边军的人,又不能让这个人权太重,这帝王心术,比北元的刀还锋利。
"
吹号。
"
岳峰拿起身边的号角,铜皮上的绿锈蹭在掌心,"
该换班了。
"
号角声穿过雨幕,在长城内外回荡。
岳峰望着东方的鱼肚白,心想:只要这号声不断,宣府卫就不会破。
至于头顶的乌纱、身上的罪名,比起城楼下的弟兄,又算得了什么呢?
片尾
《大吴史?边防志》载:"
德佑十四年秋,北元夜狼部乘岳峰降职,突袭宣府卫西城楼。
岳峰率三千兵死守三日,身中两箭仍登城督战,终退敌。
捷报送京,萧桓复其总兵职,赐忠勤可嘉银牌。
李嵩以荐人失察贬一级,镇刑司缇骑撤回关内。
"
卷尾
岳峰自劾,非畏罪,乃明志也。
当镇刑司的刀笔罗织罪名,当朝堂的猜忌如影随形,他以"
革职戴罪"
自请,既是给萧桓台阶,也是给旧部生路——这是边将的智慧,更是忠而不愚的清醒。
萧桓不许其全退,留职守城,看似矛盾,实则深合权术:既敲打了"
功高震主"
者,又保全了"
御敌屏障"
,让岳峰在"
戴罪"
的枷锁下继续卖命,让李嵩在"
贬职"
的警示下收敛锋芒。
帝王的权衡,从来不是黑白分明,而是在"
用"
与"
防"
之间找平衡。
谢渊的力辩,王庆的隐忍,士卒的死守,终让这场自劾成为转折。
德佑年间的风雨里,最动人的不是"
复职"
的荣光,而是岳峰在西城楼说的那句话:"
兵和将,不都为守这道城吗?"
——原来家国大义,从来不在官帽的高低里,在守城的初心上。
后之读史者,见"
自劾"
二字,当知:忠诚不必喊得惊天动地,有时,一句"
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