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朱笔圈了个重痕,墨汁晕透纸背,像块化不开的瘀青。
亲随周平从梁上跃下时,衣襟沾着的镇刑司墙灰簌簌落在账册上。
他刚从北镇抚司后巷回来,李谟与王庆在密室密谈的窗纸被他捅了个洞,里头的话像冰锥般扎进耳朵:"
狼头旗的残片已备好,就说岳峰旧部私藏的。
"
"
狼头旗?"
谢渊指尖叩着案面,突然想起会审时李谟呈上的证物——那旗角的缺口边缘过于整齐,不似战场撕裂,倒像用刀裁的。
他抓起王石头的屯田文书,封皮上"
阳曲卫屯田所"
的朱印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印泥里混着的麦秸碎末,与大同卫粮仓的封存印记如出一辙。
周平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火苗舔着盆底的锈迹,映出他袖中露出的玄夜卫腰牌。
"
线人说,李谟昨夜让人伪造了岳峰旧部的花名册,每个名字旁都注着与北元往来。
"
他压低声音,"
镇刑司的缇骑已在阳曲卫屯田处布了哨,只等王庆点头,就动手抓人。
"
谢渊将账册与文书叠在一处,突然现"
八百石粟米"
的数目,正好与镇刑司扣粮账册失窃前记载的"
阳曲卫冬衣置换粮"
吻合。
他猛地起身,朝服的玉带撞在案角,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在卷宗上晕开个墨团,像只窥伺的眼。
寅时
镇刑司密室的檀香混着血腥气漫开来。
李谟把玩着枚北元银戒,戒面的狼头纹被指腹摩挲得亮——这是去年从大同卫死士身上搜的,此刻正映着王庆苍白的脸。
"
王总兵不肯画押?"
李谟将戒子往案上一搁,出清脆的响。
案上摊着份供状,"
岳峰旧部私通北元,王庆佐证"
的字样已用朱笔圈好,只等最后一个指印。
"
你那八百石粟米,到底给了谁,镇刑司的账册可记着呢。
"
王庆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供状的"
证"
字上。
他想起腊月转运那批粮时,李谟的亲随说"
先存镇刑司粮仓,待核查后再阳曲卫"
,如今却成了扣在自己头上的枷锁。
"
岳将军待我有救命之恩"
"
救命之恩?"
李谟突然笑了,从袖中抽出张纸,上面是岳峰调职蓟州卫的文书,"
他现在就是个无权无势的总兵,保得住你?"
他凑近王庆耳边,声音黏得像蛛网,"
你儿子在国子监读书,上个月还领了李辅的赏——这层关系,要不要让圣上知道?"
窗外的风卷着雪打在窗纸上,像无数只手在拍。
王庆望着供状上空白的指印处,突然想起岳峰在雁门关教他的话:"
当兵的刀,该砍向外敌,不是自己人。
"
可此刻,这把刀却被人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卯时
镇刑司刑房的惨叫声刺破晨雾。
刘显被铁链吊在横梁上,脊背上的皮肉翻卷着,"
通敌"
二字的烙铁印正往外渗着黄脓,每动一下,铁钩穿过的琵琶骨就出咯吱的响,像要断了。
李谟捏着支狼毫,蘸着刘显的血在供状上补写"
岳峰旧部周平参与"
。
血珠在纸上晕开,他突然想起李嵩的嘱咐:"
把玄夜卫也扯进来,让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