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在宣府卫私练死士三千,玄夜卫旧部多归其麾下"
的字句,此刻正像烙铁般烫着他的掌心。
阶下的自鸣钟"
当"
地敲了一声,惊得檐外的雪粒落得更急,李嵩终于放下象牙箸,杯底与案几相撞的轻响,在这寂静里竟像投了块石头。
"
谢尚书,"
李嵩突然打破沉默,象牙箸在青瓷碗沿轻轻一磕,"
叮"
的脆响像冰棱坠地,划破殿内的死寂。
他夹起一块蜜饯,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山楂的酸气混着安息香漫开来:"
听闻宣府卫送来的军报,说岳总兵斩了北元使者?"
谢渊抬眼时,烛火在他瞳孔里跳了跳,像被风吹动的火星。
他搁在案上的手指猛地收紧,缠在袖口的青布被攥出褶皱,药膏渗出的浅黄色晕开些许:"
是,岳峰还裂了劝降书。
"
他刻意顿了顿,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
他说大吴将士断不与北元为伍,当场用佩刀劈了狼皮函,连玄狐裘都让亲兵用矛挑在辕门示众。
"
放下酒杯时,杯底与案几相撞的声响在殿内荡开,震得案上的银匙轻轻颤动,"
臣已将此事详奏,恳请圣上嘉奖,以励边军士气——此刻的宣府卫,最缺的就是这口气。
"
李嵩轻笑一声,袍袖扫过案上的蜜饯碟,几颗金橘脯滚落在地。
他弯腰去捡时,貂皮袄的下摆扫过靴面,露出里面金线绣的"
辅"
字样:"
嘉奖?依老臣看,怕是要查。
"
他转向萧桓,原本带笑的脸突然绷紧,眼角的皱纹里积着寒意:"
北元使者为何独独找岳峰?为何偏在大同卫破城后送信?这其中恐有蹊跷。
"
他捻着胡须的手指突然停住,"
老臣记得,元兴帝时也先祖父曾遣使诈降,若非当时总兵警觉,险些丢了开平卫。
"
萧桓的手指在御座扶手上摩挲,那里刻着元兴帝亲题的"
守正"
二字,笔画凹槽里积着经年的香灰。
他想起前日李德全呈上的密报,宣纸上"
岳峰与玄夜卫旧部沈毅三日一密会"
的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潮意,又想起谢渊雪夜跪宫门时,额头的血在金砖上洇开的形状,像朵被踩烂的红梅。
喉结轻轻滚了滚,他端起酒杯遮住半张脸:"
先不说这个,喝酒。
"
歌舞伎的《霓裳羽衣舞》正跳至高潮,领舞的舞伎甩出水袖,绛红色的绫罗扫过李嵩的案角,带起一阵香风。
李嵩的亲信、礼部侍郎王显突然出列,朝服的前襟沾着酒渍,像是匆忙起身时碰翻了杯盏。
他捧着朝笏的手微微颤,象牙笏板上的汗渍洇出浅痕:"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
他偷瞥了眼李嵩,声音细得像蚊蚋,"
宣府卫乃北疆重镇,岳总兵镇守十载,为何近来边报频传,一会说斩使拒降,一会说缺粮断饷?莫非"
"
莫非什么?"
谢渊猛地起身,腰间的玉带撞在案角,"
当啷"
一声震得酒壶摇晃,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嘴淌下来,在案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往前半步,朝服的下摆扫过王显的靴尖:"
王侍郎是说岳峰故意制造事端?"
他指着殿外的风雪,声音陡然拔高,惊得檐角的琉璃灯轻轻摇晃,"
你可知大同卫的弟兄冻毙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