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史?驿传志》载:"
德佑十三年冬,大同卫驿丞王敬匿边报七道,皆阳曲卫急递,内有‘北元围城三日’‘粮尽请援’等语。
迟滞半月,致阳曲卫陷没,三千戍卒殉国。
玄夜卫指挥使沈炼夜袭大同驿擒之,夜审于诏狱,始揭镇刑司壅蔽军情之罪——盖张迁等以‘边事虚妄’为由,授意驿吏压搁文书,凡岳峰所遣奏报,辄标‘缓办’。
时驿传旧制废弛,风宪司虽设‘巡驿御史’,然镇刑司缇骑遍布邮路,驿吏多受胁持,边将血奏多滞于途,或为水火所毁,终沉于尘泥。
"
驿路残灯照雪昏,封泥未拆积尘痕。
驿丞夜匿边烽信,缇骑朝持密令奔。
血书渍透羊皮纸,铁锁寒封雁足门。
万灶炊烟沉漠北,一樽浊酒换军屯。
玄夜卫符惊鼠辈,风宪司章叩帝阍。
莫教青史成灰处,犹记孤臣泣血言。
玄夜卫指挥使沈炼立于大同卫衙署的廊下,风雪卷着冰粒打在他的貂裘上,簌簌作响。
怀中密信已被体温焐透边角,谢渊的字迹却仍如刀锋:"
阳曲卫七道请援皆经大同驿,驿丞王敬每逢边报必延三日,其中必有蹊跷。
"
他抬眼望向驿馆方向,那里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摇晃晃,像颗将熄的残烛。
亲卫赵九低声问:"
大人,可要先禀镇刑司?"
沈炼指尖在令牌上摩挲:"
李嵩的人?等他们批文下来,阳曲卫的尸骨都凉透了。
"
墙角的铜漏滴答作响,已近二更。
沈炼突然按住腰间佩刀,刀鞘上的玄夜卫徽记在雪光中泛冷:"
传我令,缇骑三十人,着便服,三更围驿,活擒王敬——记住,别惊动镇刑司的暗桩。
"
赵九领命欲退,却被沈炼叫住:"
带齐火折子,仔细搜驿丞卧房,尤其是灶膛、梁上——边将的血书,最易被当废纸烧了。
"
风雪灌入廊下,吹得他鬓角白乱舞。
三更梆子尚未敲响,沈炼已率缇骑隐在驿馆对面的酒肆屋檐下。
他望着驿馆大门上"
大同驿"
三字,想起岳峰雪夜叩宫时的血书,指节在刀柄上越攥越紧。
三更梆子刚过,三十名缇骑如鬼魅般扑向驿馆。
门房正打盹,被赵九一记手刀劈晕,软倒时撞翻了门边的灯笼,火光在雪地上滚出半丈远。
驿卒们从梦中惊醒,披衣持棍冲出,却被缇骑反手按在雪地里。
"
玄夜卫办案!
"
沈炼的吼声压过风雪,他一脚踹开驿丞卧房的木门,木屑飞溅中,正见王敬将一叠纸塞进灶膛。
"
沈大人!
这是何意?"
王敬的棉袍被火星燎出个洞,他慌忙用脚去踩灶中火焰,却被沈炼踩住手腕。
那只手还沾着灶灰,指缝里夹着半片未燃尽的麻纸。
"
阳曲卫的文书,烧得完吗?"
沈炼的靴底碾过王敬的手背,目光扫过灶膛——灰烬中还飘着"
阳曲卫守将周"
的残字。
王敬疼得龇牙咧嘴,却仍嘴硬:"
不过是些过期账册"
赵九已带人控制了整个驿馆,押来两个瑟瑟抖的驿卒。
"
说,驿丞近来烧过多少文书?"
沈炼的刀鞘拍在案上,吓得驿卒扑通跪倒:"
每月十五,都烧都是镇刑司的人送来的废纸"
诏狱刑房